“我又不是孟宣。”傅云霄不服氣的小聲嘀咕一句。

“你說什么？”傅清江又要揚鞭子。

這次傅云卿直接從父親手中把鞭子奪下來，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父親別氣了，都是一家人，大哥已經知道錯了，就給他一次機會吧？何況公主也沒有追究這件事，咱們又何必這么較真呢。”

傅清江嘆息一聲，又忍不住怒瞪一眼不爭氣的兒子。”幸虧八公主和云卿交好，否則你就等著受大不敬之罪吧。還不快滾。”

聞言傅云霄像得了特赦令，由三姨娘扶著，急急忙忙退下去了。其他人也陸續退下，該干嘛干嘛，大廳里此刻就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父親，您也別生氣了，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傅云卿親自端著一杯茶遞給父親，靠近他才發現，他的發絲又白了不少。忽然覺得心里有點內疚，他只是想逃開這紛紛擾擾，卻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傅清江嘆口氣，接過茶杯品了一口。問道：“公主走了？”

傅云卿點點頭，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父親，朝中事物可忙？”

傅清江微怔，驀然看向兒子。這可是他第一次關心朝政的事，心中自是喜不自禁。以前他總是苦口婆心的勸他某個官職，如果不用他的舉薦，憑他自己的本事考一個金科狀元根本不在話下。可是他似乎對仕途沒有一點興趣，說的嚴重了，就以身體不適為由，出去云游，一去就是幾年，搞的他都不敢再提了。

“云卿，你是不是想通了，想在朝中某個差事，爹可以幫你，你想做什么官？”

唇角微動，“父親多慮了，云卿早就說過對仕途不敢興趣，您還是多栽培一下大哥二哥吧？”

聞言丞相又重重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已經改變想法了呢？

“你大哥我是不敢指望了，倒是你二哥在孟王摩下做個將軍，還算有點出息。只是他喜歡混在軍營，帶兵打仗終究是刀口上混飯吃，一將功成萬骨枯，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爹也不太放心。”

“二哥是個有智謀的人，父親不用擔心，就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哎，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這個做父親的也管不了了。”說著他又看向傅云卿，語重心長的說道：“云卿，爹對他們也不報什么希望了，有沒有出息是他們自己的事。但是你不一樣，你是相府的嫡子，爹一直對你報以厚望，你總該為自己做個打算吧？”

看他沉默不語，傅清江一臉為難的說道：“就算你不想其他的，可是你和公主的婚事也該考慮了。其實按照你和八公主的年齡，早就該完婚了。是公主體恤你，一直等著你，但是你也不能一直讓人家等啊？”

提到這件事，俊美的容顏多了一絲陰霾，朗月的眸子也暗淡了幾分。

“父親，我不喜歡公主，可以不和她成親么？”

傅清江嚇了一跳，小心的看了看外面，幸虧這里沒別人。

“云卿，爹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懂事的，怎么會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你們的婚事是先皇在的時候就定下的，太后也提了好幾次了，這不是你不想娶就可以不娶的。”

“可是父親，政治聯姻，婚姻不會幸福的。”他的目光看向遠方，看向藍天上漂浮的云。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嫡子身份給他帶來了多大的榮耀，而是給他帶來一個無形的枷鎖，徹底桎梏了他的人生。

傅清江又怎么會不懂，兒子從小就心高氣傲。他少年成名，被先皇看重賜婚給八公主。原本這是一件好事，光耀門楣。可是被賜婚以后他的性情就變了，再也不愿顯露才華，從此以后閉門不見客。大家都說他是曇花一現，江郎才盡。但是他知道，兒子是恨自己的才華，因為如果不是過早的顯示了才華，也不會被賜婚。

只是他始終不明白，八公主有什么不好？不光身份尊貴，容貌傾城，難得的是她對云卿也是一片真心，這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好姻緣啊。

“云卿，你應該想開一點，八公主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女子，除卻賜婚之外，她到底哪里不好呢？”

出塵的男子，悠悠收回視線，“父親，她哪里都好，只是不是我喜歡的人。”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傅清江緊張的看向兒子，如果是普通的賜婚，他還可以把那女子收小。可是對方是公主，他是想都不能想的。

苦澀一笑，“父親多慮了，孩兒沒有那個心思。只是這幾年云卿在外面云游，去過很多寶剎寺廟，看了太多生死離別，已經看破紅塵，只想皈依我佛，不理凡間時事。”

聞言傅清江心里一驚，手里的茶杯也啪的落在地上，摔成幾半。

看著面前清心寡欲的兒子，半晌才囁嚅著說出一句話，“云卿，你是不是還在為你母親的死恨父親？”

傅云卿朗眸微沉，手指緊了緊。說不怪是假的，當年父親的一個得寵的小妾犯了錯，母親懲罰讓她在祠堂跪著。誰知那女人驚莫名其妙的的死了。父親氣急當眾打了母親一耳光，母親心氣高從此一病不起。在她病入膏肓的時候，還口口聲聲的喊著父親的名字，他曾經跪求父親去見母親一面。父親卻說公務繁忙，不肯相見。

直到母親死去也沒能見到父親，其實她只說想親口對他說一句話，她真的沒有害死七姨娘。

母親的死給他的心理造成很大的陰影，也讓他對父親有了隔閡。盡管這件事情后，父親一直在盡力彌補他，然而他的母親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想起那件事，傅清江也滿是悔恨。”那件事確實是我冤枉了你母親，后來才知道是五夫人妒恨她，才暗中殺了她。而我卻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你母親。這些年我一直在悔恨中度過，自從你母親走后，我也一直沒有再納妾。云卿，就算你恨爹，也不能拿出家懲罰我啊？”說到這里，年近半百的老人，竟然老淚縱橫。

這些年他是真的很自責，想努力的去彌補，可是云卿卻不給他機會，一直都是疏離淡漠的神情，他這心里也不好受。

看向兩頰斑白的父親，傅云卿釋然的舒了口氣，“父親嚴重了，這些年我一直在給母親念經誦佛，她經常托夢給我，讓云卿原諒父親。母親那樣寬容，云卿怎么敢忤逆她呢。父親也不用自責了，云卿讀了那么多佛經，是真的放下了。”

即便沒有完全放下，經過青峰山這件事，也看開了不少。生命無常，又何必太計較得失呢？

這世間緣起緣滅，可怕早就注定了。強求不得，不如看淡。

傅清江擦了擦老淚，聽到兒子這么說，仿佛壓在心口多年的石頭終于去掉了。

“謝謝你云卿，等你娘忌日的時候，爹要好好操辦一樣，請幾場法事，為她超度，也算是我替自己贖罪。”

“不用了，父親忘了，母親喜歡安靜，就讓她安靜的去吧，只要您心里有她，她就會很高興了。”

“那好，你跟公主的事……”

“這件事我現在不想談，您休息吧，孩兒先下去了。”傅云卿起身對父親做了一揖，轉身颯然離開。

丞相看著兒子的背影，悠悠嘆息一聲，眼中多了一抹擔憂。

再說八公主，回宮后心情就很不爽，踏進‘暖鳳閣’就看到一臉哭哭啼啼的羅晴雯，心里就更加不爽。

“公主，這次你一定要幫我，表哥竟然和那女人……和那女人……”想起她看到的一幕，不由又氣又恨，又羞于啟齒。

“你說她怎么那么無恥呢？也難怪她是土匪，竟然沒有成親就和男人睡在一起，還要不要臉了？”

沒看到公主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自說自話，發泄心中的苦悶。”表哥不知道怎么被她迷惑了，那女人打了我，他竟然不管，還罵我，要我回濟州，你說他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你才中邪了，說了你多少次，這樣硬碰硬只會讓男人更討厭你，你怎么就不會轉轉腦子呢？”

百里傾鳳本來心里就煩，對她也沒有了好語氣。

羅晴雯掛著兩行淚的小臉怔了怔，這次發現八公主有點不對勁，忙擦了擦淚，軟聲問道：“公主，你怎么了？你不是去看云公子了么？有沒有定下婚事啊？我真羨慕你，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比翼雙飛。”說到這里又忍不住為自己的苦命嘆息一聲。

卻不知她這句話恰恰刺痛了百里傾鳳的心，也跟著嘆息一聲。

“晴兒，你說我到底是哪里不好？為什么云公子總是對我那么疏離？每次一提起婚事，他就往后推，要么干脆讓我找別人，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會這樣啊？”她一直以為公主和云公子是琴瑟和鳴呢，沒想到和自己一樣，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湊到公主身邊坐下，羅晴雯一副很懂的樣子，“公主，是不是云公子心里有別人了？”

她這句話像一根針，扎的百里傾鳳一下跳起來，“你胡說什么？云公子怎么可能喜歡別人？”

羅晴雯也知道說錯話了，忙道歉，她現在還指望公主跟她撐腰呢，可不能得罪。

“對不起公主，我不應該亂說的。但是我也是為你好，才好心給你提個醒。我可是親身經歷過的，以前表哥對我多好，百依百順的。就算不見面的時候，每年還要送很多好東西到我家去。可是現在呢，都是因為那個女蛟龍的出現，他才變了。現在的他眼里心里只有她，只會圍著她轉，簡直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那是你表哥，他色迷心竅。云卿才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不會喜歡別人的。”她這樣急切的解釋，卻更加顯得她心虛。

羅晴雯忙陪上笑臉，“對對，云公子那么清高的人一定不會，他可能只是不會表達而已。”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忍不住腹誹，說我表哥被女色所迷，我看你那位云公子才是移情別戀呢？不對，人家恐怕從來就沒愛過你。

但是人就是這樣，即便不信，但是一旦起了疑心就像吃了一只蒼蠅一樣，怎么都覺得膈應。所以她覺得還是應該讓人去查一下這兩年來，他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跟什么人接觸過，順便了解一下他這兩年是怎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