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婷又問:“那你有沒有想過報仇雪恨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柯沐衡的笑,突然僵住。
他一直以來,為之奮斗的目標,便是報仇。
他從未去想過,一旦大仇得報,他又該如何?
報仇,就像是前方引路的一個燈塔,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為靠近燈塔而努力。
現在的他,已經無限地接近燈塔了。
他只想得到燈塔,卻從未想過,得到之后,他又該做些什么?
就好似一直賴以生存的燈塔,轟然倒塌,沒了燈塔的微光,四周都被黑暗包圍。
他被黑暗吞沒,根本找不到出口。
見他面色變幻莫測,李夢婷就知道,他從未想過報仇雪恨后的事。
可能不想嗎?
根本不行!
她現在若是不提,等日后,他自己恍然察覺,打擊會更大。
李夢婷拍了拍他的肩:“阿衡,師父救你,教導你,是想你越來越好,而不是讓你一直沉溺在過去的沼澤里掙扎。”
說完,轉身離開。
醫生的灌輸,已經接近尾聲。
向北空洞的眼眸,慢慢地聚焦。
仇恨在眸中肆意瘋長,慢慢地將他的儒雅給吞噬,將他完全黑化成惡魔。
溫和的眸,變得黑暗。
他現在的氣息是黑的,思緒是黑的,整個人,全都是黑的。
摧毀許庭琛,奪回宋嘉意,殺掉許博安為母報仇,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掙扎著,才發現自己被綁在凳子上。
醫生盡量地安撫他的情緒,將早已準備好的解釋,娓娓道來。
柯沐衡見時間差不多了,雙手插兜,踱步走進去。
原本嘲諷清冷的眸,在踏進去的那一瞬間,戲劇性地染上了一絲擔憂焦急。
“別動,你身上的傷,可還沒好呢。”
向北愣愣地看著他,十分迷茫。
哦,這人是柯沐衡,當初,他被許庭琛扔出京都,奄奄一息,是他救了他。
這是恩人。
“阿衡,我……”
柯沐衡捏住他的肩,示意醫生打開凳子的束縛。
“別多想,之所以鎖著你,是因為你之前情緒太不穩定了。”
“現在感覺怎么樣?好點沒有?”
向北點頭:“好多了,謝謝你救了我。”
他雙拳捏緊,竭力隱忍。
柯沐衡步步引導,將他特地隱藏的恨意,一點點勾出來,然后編織成一張大網,將他給束縛起來。
那網彈性很足,他越是掙扎,就束縛得越緊。
柯沐衡滿意地看著他掙扎的暴躁。
對,就是這樣,再恨一點,再怒一點,到時候兩者相撞,游戲才會更精彩。
李夢婷又來了一次,見柯沐衡仍舊沉浸在復仇的世界里不可自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還沒走到絕境,她說得再多,也是無用。
讓他鬧騰吧,只要不把命鬧沒了,那都是小事。
與此同時,遠在A國醫院里的宋嘉意。
自從手機被拿走,她天天除了吃飯就是吃藥,除了發呆就是看大屏幕上的連續劇。
一向不怎么刷劇的她,已經被關得無聊到天天盯著電視,各種換臺各種看。
然后不斷地等更新,看到精彩的地方,還哈哈大笑,笑得胸口震蕩,傷口痛得她直哀嚎。
笑著笑著,那笑就像被膠水粘住一般,固定在臉上。
然后,慢慢的,清澈的眸,漸漸氤氳起一絲霧氣。
霧氣在眼角匯聚,凝結成豆大的淚珠,沿著臉頰滑落。
她抱起枕頭,蓋住了臉,蓋住了那洶涌而來的背上。
電視里,女主明明不想離開男主,可卻因為苦衷,不得不哭著轉身。
明明相愛的兩人,卻因各種原因背道而馳。
其中心酸,只有經歷過的才懂。
“宋小姐,準備一下,一會就要進行拆線了。”
護士的聲音響起,宋嘉意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
清心寡欲養傷這么久,終于到拆線的時候了。
拆線后,相信不用幾天,她就能見到微微了。
那孩子,天天都那么努力練舞,她這個當媽的,也不能落后才行。
拆線地過程,十分順利。
傷口基本痊愈,只要不做激烈運動,基本不會崩裂。
醫生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退了出去。
原本看守的人,進來遞給她一臺手機。
“里面有別墅的座機號碼,以及龍先生的私人號碼,有什么事,可以打給他們。”
宋嘉意擺弄著那臺新手機,刷新了幾下,才發現,根本沒有網。
也就是說,這只是一臺能打電話,但卻不能上網的手機。
這家伙……
不過比起之前只能看電視的無聊生活,多了臺能打電話的手機,也很不錯了。
“謝謝。”
宋嘉意估摸著,等吃完飯,八點左右,才往座機打了個電話。
梅姨剛把碗洗好,正準備上樓看看宋微微洗完澡沒有,座機就響了起來。
她往圍裙上擦了擦手,走過去接起。
“喂,您好,請問你是……”
“我是宋嘉意,宋微微的媽媽。”
宋嘉意主動自報家門,梅姨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等等。”
說完,放下話筒,快步跑上樓。
“小小姐啊,你洗完沒有?”
宋微微正在掙扎地穿著衣服。
“洗完了,怎么了梅姨。”
“你媽媽打電話來了。”
每一很是激動,宋微微穿衣服的動作一頓。
“啥?誰來電話了?”
她快速扯好衣服,眸底全是欣喜。
幾個月沒見過面,宋微微的欣喜就像突然爆炸了一般,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很想媽咪。
所以才努力跳舞。
今天媽咪打電話來,是不是因為她的努力,被看到了?
然后他們就幫她,找到了媽咪?
“是你媽媽,宋嘉意宋小姐。”
宋微微已經飛快地跑下去了。
“電話在哪里?”
梅姨在身后追著:“座機,去接吧。”
因為電話沒掛斷,再加上他們的聲音又大,所以宋嘉意清晰地聽到了宋微微是如何驚喜,如何飛奔下來,氣息仍舊不穩,卻聲音清脆地叫了聲媽咪。
她忍了許久的淚,就像突然被拉開了閘門一般,傾瀉而出。
“誒,微微,想媽咪不?”
說完,宋嘉意又覺得自己問得可真弱智,孩子那么小,怎么可能不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