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花柏梔和聞昊銘提了要批量生產的事,他同意花柏梔的想法,可也給花柏梔提了幾點自己的想法,其一是不要找太古板的,不然不接受花柏梔說的漫畫;其二是最好不要有自己的畫風,不然很難馴服;其三,要擅長模仿,否則每一頁都不一樣很麻煩的。
花柏梔也是個會畫畫的,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聞昊銘提出的第一點就足夠否定了大部分人了,所以最后決定還是讓聞昊銘累一點,更新可以慢一點,等收到了錢再培養自己的人,在白紙上由著自己自由渲染要什么樣的沒有呢?
這第二點嘛都是基于聞昊銘畫的漫畫上,可如果另開一本新的漫畫,當然這個第二點就沒有必要了。
花柏梔原來也就和聞昊銘說過,他會是她帶出來的第一個畫漫畫的人,但是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所以當花柏梔問他京城里有沒有畫工比較好,但是不喜歡名利,還年輕的人的時候,聞昊銘只是驚訝了一下沒想過花柏梔的想法那么快,畢竟現在這個小說改編成漫畫,他都是沒日沒夜的在畫也還在畫第一卷,現在開始第二部漫畫會不會太急了。
可他沒問,因為花柏梔有自己的主張,而且和他不一樣,花柏梔從來都不止專注于繪畫,似乎在各方面都有涉獵,她編寫的小說,感情細膩似乎她曾經經歷過這一切,可是他知道她沒有。
他也問過花柏梔除了幫她畫畫之外還能幫她做些什么,花柏梔只是笑著說,你只要好好保護好你的手就好了,壞了,我就不要了。
她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強調他的手的重要性,可一個能花上五百兩放他走的人放眼整個渠撫想必都沒有幾個,但這才讓他總是有些茫然有些失落,因為他之于她是有價值的,可這份價值并不是唯一的。
比起花柏梔這個最近才想在繪畫界插一腳的人,聞昊銘這么喜歡畫畫,肯定知道京城里有哪些奇奇怪怪的畫家。
聞昊銘說了好十幾個人,可是花柏梔都搖頭說不好。
花柏梔頗為失望,這偌大的京城竟然沒有一個能讓他滿意的,“沒了嗎?”
聞昊銘撇了撇嘴,畫工好的年輕人好找,可是不慕名利的年輕人基本沒有啊,這些人讀書不行,但是畫工好啊,走不了科舉這條路,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無法出人頭地,一年一次的宮廷畫師甄選就是他們飛黃騰達最好的踏板,而且可能成為御用畫師,比起朝臣,御用畫師因著要參與帝王起居錄之類的要時時跟著皇帝難道不比他們風光,更容易得到皇帝的榮寵?
“你也想去那勞什子的如意館?”既然是天下繪畫之人向往之地,那聞昊銘這個比任何都熱衷于畫畫只會畫畫的人不是更加向往了嗎?
聞昊銘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原來很想去的。”
“現在不想了?”
聞昊銘點頭,“不想了,進宮有什么好的,而且我又沒有關系,一輩子可能連皇帝的背影都看不見。”
“幸虧你有自知之明,不然到了一定年紀就會被趕出皇宮的”,花柏梔開玩笑的奚落他,“不過你不知道在宮廷當畫師是有俸祿拿的嗎?還有小費,那可是比你在外漂泊不定的賣畫要賺的多很多的。”
“不是有恩公嗎?恩公都能隨便花上五百兩把我給弄出來了,要賺個五百兩相信對于恩公來說那都是很隨便的”,聞昊銘樂呵的說。
“……”,隨便花上五百兩,還真敢說,就差沒有傾家蕩產了,“隨便賺個五百兩和你有半文錢關系嗎?”
左右不過是為了生活,跟著花柏梔,聞昊銘覺得很安心,而且他可不信花柏梔會短了他銀子。
臨離開的時候,花柏梔還是對聞昊銘抱有一絲希望的,他肯定是藏著掖著什么話沒說,“所以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人?”
聞昊銘無奈的撇過頭,確實有符合花柏梔要求的人,和這個人也見過幾面,不過人家聲名在外,大多都是別人認識他,他不認識別人,不過聞昊銘覺得被這樣的人認識了可真是倒了三輩子霉了,覺得提起這個人名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的。
除了畫工之外,此人一無是處。
花柏梔對聞昊銘的表情實在是太好奇了,狐疑的圍著他轉了幾圈,看的聞昊銘直發毛,因為這種審視讓他似乎把這個人的印象又深刻的印在自己腦子里一遍又一遍。
“好了好了,別轉了,我告訴恩公就是了”,聞昊銘被花柏梔轉悠的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道出了一個他不愿提及的名字,“戚容藍。”
“他與戚蓮笙是什么關系?”花柏梔記得如今宮廷畫館中的館長就是戚姓。
“叔侄關系”,聞昊銘有些奇怪,宮廷畫館的館長很恰巧世代都由戚家長子擔任,天下畫師皆把戚家奉為楷模,而戚容藍臭名昭著,知道他的也不奇怪,可是竟然有人知道戚蓮笙卻不知道戚容藍,“世人只知戚家有容藍卻不知有蓮笙,恩公卻剛好相反了。”
“戚家人世代得皇家恩典,戚蓮笙為宮廷畫師和天下畫師之首,知道他很奇怪嗎?”花柏梔不明所以,據他所知的就是這樣子的啊。
聞昊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娓娓道來。
花柏梔聽他講完之后反而來了興趣,戚容藍男生女相,男女通吃,典型的雙性戀,成日里混跡在青樓和勾欄院里,不服禮教,不知羞恥,京里多數富貴人家收藏的俗畫艷畫多出自他之手,還曾以未婚夫人為模子畫了一副艷畫,當時可謂是轟動天下,之后他那未婚的妻子受不了這樣的屈辱服毒身亡了,就是這樣一個人少時曾被人稱之為畫中鬼才,是戚家唯一一個奇葩。
她一定要將戚容藍收為己用,他和聞昊銘完全不一樣,有了他花柏梔不管在生意上會如虎添翼,連同人脈網絡也能很快的搭建成功,就是不知道這樣一個人要付出些什么才能讓他心甘情愿為自己做事?
從十八里印刷坊出來之后花柏梔心情很好,因為第一卷馬上就要上市了,馬上就會有第一筆收入了,有了銀子還有什么是辦不成功的。
花柏梔站在元府的大門口,嘆了一大口氣,一路回來,元府今日發生的事都成了百姓飯后的談資,什么元老爺子命不好之類的,兒子孫子都不孝想乘老爺子病要老爺子命,孫女太強勢了,連叔叔和兄長都容不下了,還有元恩薰之所以看不上提親的人是喜歡玩男寵這樣的事。
她以前怎么都沒發現古代人科技不發達,可是這八卦和以訛傳訛的本事比起現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花柏梔想元恩薰應該在老爺子那里,也應該去一趟,元恩薰家里發生了那樣的事心情不好是人之常情,她走的時候居然好像還給了她臉色。
不過走到老爺子院子門口的時候,老管家告訴她,元恩薰剛從這里離開好一會兒了,可是都到門口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應該進去看一下老爺子的。
元老爺子和老管家沒有把她當做外人,來了直接給請了進去也沒有什么通報,這樣的信任還真是難得,難得這樣一戶大戶人家那么信任她,這樣花柏梔更加沒有理由不進去看老爺子。
在門口就聽的老爺子和藥酌在閑聊,似乎還有些開心,今天發生的事似乎都不存在一般,五指各有長短,像老爺子這樣公正不阿的偏心元恩薰的,真的很少見,也許留他們一名不過是因為生下他們的虧欠。
藥酌說老爺子的身子好了許多,可花柏梔沒看出來,蒼白的臉色,昏昏欲睡的雙眼,憑著一點意識保持著清醒和他們聊著天。不多久,兩人就結伴告辭了好讓老爺子可以早點休息。
藥酌告訴花柏梔,老爺子中毒已深,根除根本是不可能的了,必須慢慢調養身子才有好轉的可能,今日那些針扎的位置都兇險的很,要不是老爺子信他,這針他也不敢下。
和藥酌安安靜靜的走了一路,花柏梔反倒想起了整日里三房那三個女人不和卻要搭戲出來逛園子,也不知道是要惡心誰?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三房這一家子可以是一個人一臺戲,能把整個元府都弄得雞犬不寧,真是讓人不敢小看。
路上,藥酌似是無所謂的問起花柏梔這段時間的情況,花柏梔癟了癟嘴,伸手讓他把脈,“君子動口不動手,會受傷的事我向來都不做。”
“你不是君子”,藥酌哼道,“你做事向來隨著性子。”
“……”,我做事向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藥酌讀懂了花柏梔的眼神,“誰家的君子像你這樣‘劣跡斑斑’?”
“白衣勝雪的都是單身狗,比如你”,藥酌衣服總是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他第一次聽到單身狗這個詞,雖然不知道單身狗是什么狗,但是藥酌知道花柏梔嘲笑他孤身一身,“那薰兒總是如同下了凡塵的仙子一般是不是表示她斬斷和你的孽緣,尋找下一段良緣?”
花柏梔一噎,無話可說,還好她年輕,否則要被氣死。加快了幾步,見傲梅迎來了,花柏梔也沒等她開口,拉著她快步走進了閣樓,碰的一聲把門關上,把藥酌隔離在了門外。
明明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可是噎起人來和少年人不遑讓,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不肯認輸,非得把人說到無話可說,讓對方心甘情愿的認輸才行。
氣呼呼的踩著樓梯往書房走去,砰砰的聲音讓下人們以為主子恨不得把這樓梯給踩踏了才甘心,小孩子的心性暴露無遺。
然后又是一聲煩悶的關門聲,只是這次她卻慌了手腳,那書桌前郝然坐在的就是剛才她要找的人元恩薰啊,糗態盡顯,反而讓花柏梔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這么暴力的一面。
元恩薰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輕笑著站了起來,花柏梔從不曾因她而發小孩子脾氣,她會對著麟兒發小孩子脾氣,對著小七也會,對著藥酌也會,她覺得很可愛的同時也有些失落。
“藥先生說了什么,怎的能讓你發這么大的脾氣?”
她一問,花柏梔就迫不及待的想告訴她,可是到了嘴邊她又說不出來了,“他說……他說……”
花柏梔知道元恩薰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可是這次卻沒有打斷她吞吞吐吐的話,一臉我很有興趣知道是什么事的樣子,讓花柏梔更加不知所措了,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告訴說,你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
灼灼好奇的目光,花柏梔撇開了視線,實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胡編亂造的話去騙元恩薰,于是乎,“他說我是你的孽緣,你以后會揮劍斬了我這情絲尋找下一段良緣。”
明明很清楚元恩薰不是那種人,可是她還是很生氣啊,生了莫名其妙的氣。
這會兒,元恩薰已經站到她跟前了,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看著花柏梔,十分認真的說,“確實是一段孽緣。”
花柏梔不敢相信的緊緊盯著元恩薰,確認她這話的真實度,很堅強的勾起一個笑容,“騙人,我們的天生一對,是命中注定的,是天定的良緣……”
等到花柏梔說完,元恩薰才勾了勾嘴角,有些深意的問她,“千里姻緣一線牽,猜一字。”
花柏梔更委屈了,因為元恩薰顧左右而言它,“重?”
元恩薰點點頭,心里夸了一下她轉的快的腦袋,“所以這么‘重’的緣分不是孽緣是什么?”
花柏梔眉頭一挑,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合著元恩薰是順著藥酌的話在逗她呢,“薰兒知不知道望夫石的故事,‘望夫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山頭日日風復雨,行人歸來石應。’,你要是斬斷我這孽緣,我會變成望妻石的,那時候才叫重,所以薰兒三思啊。”
“油嘴滑舌”,元恩薰故作生氣的嗔怒,心里卻十分開心。
如果能讓元恩薰開心,裝個傻子她也十分愿意。元恩薰她不一樣,和普通人不一樣,因為身份,因為世人,因為性格,她不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愛就愛,她要時時去壓抑自己,只辨別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而從來都不敢去想我喜歡做這個不喜歡做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