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躁沒有思考的行動,往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花柏梔憑著蠻力硬是擠出了一道縫,鉆進了人群,彎腰抱起了小孩,花柏梔不知道她傷到哪里,可是嘴角卻溢出血,讓花柏梔有一瞬間怔神,就是這一瞬間,讓她沒有絲毫準備被撞到在地上,出于本能她把孩子緊緊的抱在懷里。
人群擁擠,忙著活下去的人們似乎根本沒有看見倒在地上的兩個活人,依舊忙著往前沖,或者往后,慌亂中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從她身上跨過,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從她身上踩過,護著孩子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在這擁擠的人群中順利站起來。
“啊”,好痛,花柏梔發出一聲慘叫悶哼,臉色霎時蒼白了。
腳踝……,她甚至有種幻覺剛才聽到了腳骨斷裂的聲音,那一瞬間她疼的差點要昏過去了。
花柏梔雙手護住孩子,將頭和腿都蜷縮在一起,這樣受傷的概率會小一點,這樣似乎才不那么疼。
等到氣差不多換了過來之后,城門似乎被人打開了,厚重的大門開門的聲音也是那樣厚重,似乎大家都看到聽到了希望一般,卻沒有看到門外等著他們的將是什么。
花柏梔從地上非常小心非常艱難的抱著那個孩子站了起來,腳踝似乎是腫了,那么的疼。
幾步的路程硬是變成了十幾步,她躲在城墻之后,閉著眼睛聽著箭矢穿過血肉的聲音還有沖在最前邊的百姓的慘叫聲,來不及閃躲的人,就那樣看著箭矢往自己身上飛來,那么多該往那個縫隙躲呢?
“城門已經被關上了”,元慶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前面,說著剛才的事。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只是不是親眼所見還是未能相信罷了。
“你受傷了?”,花柏梔睜開眼看著眼前衣裳有些凌亂的元慶。
“嗯?”,順著花柏梔的眼神,元慶用手擦了一下臉,看到手上的血跡,“不是我的。”
“有看到路三嗎?”,花柏梔淡淡的問,但是手上緊抱著的孩子暴露了她的心緒。
“沒有”,元慶回想了一下,場面太過混亂了。
百姓大多都憨厚老實膽小怕事,如果不是有人慫恿事情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不過我倒是看到藥大夫他們往城樓上去了”
聽到這個抬起已經不那么蒼白的臉,藥酌不見她就是知道她會來阻止路三,不由得心頭烏云遍布,眉頭深鎖。
花柏梔看了懷中的孩子,然后把孩子硬是遞到了元慶的懷里,元慶不明所以,不過這都到懷里了,不抱看情況,會直接掉在地上的,只好順勢接了下來,“這女娃是…...”
“撿到的,你先抱著”,花柏梔跛著腳,忍者疼痛一步一步的往樓梯走去。
元慶這才發現花柏梔的腳受傷了,“你的腳……”,花柏梔沒有聽到他講什么,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把攙著花柏梔。
花柏梔愣了一下,隨即在元慶的扶著下往城樓上走去。
只見城樓之上,來的人不止藥酌還有昨天的那些個衙役,還有一個穿著官袍的中年男人,只是脖子上架著一把刀,拿刀的不是別人是江沖,那個昨天還義正言辭效忠皇帝的男人,今天卻拿刀架在了自己上司的脖子之上,他昨天是怎么樣才會說出那種鬼話的,差點把她都給騙了。
江沖的臉色有些急,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城門樓外,見此,花柏梔也靠在了墻上,往下看了下去,是幾個大漢被一群官兵被在一起,像是困獸一般躲著他們的刀。
這些人肯定是剛才那箭矢之下的逃脫者,看著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的男人,花柏梔眼尖發現了一個背著老婦人男人,正是路三。
夢中的影像在腦中重復閃過,不斷的和她現在所看到重疊。
“不要傷他們”,江沖越看越心驚,直往下喊叫,本以為路三已經出了城門可以逃過這一劫,沒想到這些吃著皇糧的人,殺人如麻,根本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樓上的喊叫,只換來樓下的人輕蔑的一撇,殺戮還在繼續。
江沖很急,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在看到下面那些似是嘲諷的眼神,更是怒不可遏,“大人,求您快說句話啊,您說的話,他們一定會聽的。”
江沖把刀放下,單膝跪了下來,“大哥”,后邊的衙役喊了一句也跪了下來,“求大人救救路三。”
然而這個人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些跪在地上的人,胡須翹的老高,“路三違抗圣旨,你們非但沒有阻攔,現在反而來求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沖,你跟了本官這么多年難道不知道,本官深受皇恩,今日你卻要本官與你們狼狽為奸?”
然后轉身對著城門樓下說道,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路三違抗圣旨,在其位不謀其職,殺害同仁,其罪當誅。”
明明是忠君愛國的話語,本該激勵人心,此時卻讓江沖和花柏梔的心沉入了低谷。
“江沖,你可知罪?”,所料未及,這個父母官似乎習慣了這些官僚場面的話,給點陽光就燦爛就燦爛的類型,以為自己皇帝親封的官就可以對他人的生命隨便處置。
沒有等到江沖的回答,著紅色官袍的男人,指著跪在地上已經呆愣的江沖直言道,“江沖你以下犯上,知情不報,包庇下屬,這么多年來,本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就當本官瞎了,念你多年來為這城內百姓勞心勞力,本官便從輕處理,若是……”
“若是怎樣”,江沖都不知道他過去到底在堅持了些什么,他現在連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了,“那大人你告訴我,你當官是為了什么,你是什么官?”
江沖抬頭看著這個所謂的父母官,眼睛灼灼,讓那個言之鑿鑿的大人也為之一驚,“本官當然是為了效忠皇上了。”
“我不知道大人當官是為了什么,但是大人你是皇上親封的父母官,你是這城中老百姓的父母。”
“本官是他們的父母官,但更是皇上的子民,違抗圣上是與上天作對,本官只聽命于皇上。”
那個父母官昂首向上,向天作揖,語氣不容置疑。
“娘,娘,你沒事吧?”,路三背著他的老娘,手上的刀緊緊的握著,警惕的看著圍著他們的官兵,路三山旁的土地早已被其他倒在地上的人的鮮血染紅了,母親微微悶哼,讓他異常擔心。
“娘沒事,三兒要小心啊”,路三的老娘慈祥的說道,似乎沒有看見異常鮮紅的大地,穩定異常。
聽到母親的話,路三才稍稍安心了一點,但是她忘記了他背著的是那個就算是餓著肚子卻也會告訴他,她已經吃飽了,這個饅頭這個番薯是另外買給他的人。
漸漸的這場負隅頑抗的戰斗,就只剩下了路三一個人。
路三提著刀,氣喘吁吁的看著周邊的人,有些體力不支,身上沾滿了血跡,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別人的。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他的脖頸后面留到了胸前,他聞到了一股不屬于任何人的血腥味,這才覺得不對勁,奈何騰不出手去摸那股液體,“娘,你怎么了?”
路三激動的搖動著身子,只是后面的人卻已經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娘,啊”,路三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揮舞著的刀,只有仇恨和盲目。
這邊膠著的人這才知道時間不等人,那一聲爆吼把他們都喚醒了,路三還在戰斗,他們沒有時間在這里和這個迂腐的人繼續說這些沒有用的話。
瘋狂又沒有章法的亂砍,沒有一個人去配合他,不多久意志不在支持他已經筋疲力盡的身體,身體猛的一沉,他用刀插在地上勉強的撐著不讓自己倒在地上,只是敵人卻是一直在等待他的這個時刻。
許多人提著許多槍朝著他的心臟沖了過去,他卻無力抬起手上的刀去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槍穿透自己的身體,穿過血肉的聲音是那樣清晰,每一聲都意味著死亡。
“路三,三兒……”,江沖看著穿過路三血肉的槍,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悲痛的心情哭喊了出來,那些無情的槍從路三的身體中拔出,血就像注水的瓶子一下子噴了出來,他此時就像一個血人,沒有一寸皮膚是干凈的。
路三倒在地上,眼睛睜得老大,嘴里的鮮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溢出,留著一股微弱的呼吸不斷的感受著周身的疼痛,等待著黑暗中的死亡。
血,刺痛了花柏梔的雙目,無數的情緒涌上心頭,那雙無法閉上的雙眼如同夢中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神,讓她全身都在發抖。
江沖拿起刀,起身,手心微微顫抖,道,“愿意跟著我的,就和我一同下去開城門”。
江沖大步流星的往前去,不再問他那個所謂上司的意見,其他人也把他當成空氣一般擦過他的身體跟著江沖往樓下走去。
“江沖”,那個父母官大聲道,“你若是敢開這城門你就是違犯圣旨。”
江沖應聲停了下來,聲帶有些顫抖,憤怒的說道,不自覺里面完全沒有尊敬之意,“在下面躺著的是我的兄弟,活著的時候我沒能好好照顧他,現在我絕對不能看他暴尸荒野”。
似乎知道他已經根本聽不進這些話,他換了一種紆回的方式,“這城門不準開,若是這城中的人走了出去,那么瘟疫會在整個渠撫蔓延,你要為了下面已死之人置天下百姓于不顧嗎?”
江沖遲疑了,微微的側了臉,道,“我只是要把他的尸體帶回來。”
“你覺得開了這城門你還能活著回來,你看看下面死去的百姓,他們就是你出去后果。”
像是受了這個人的啟發一般,江沖沒有繼續說話,抬起刀架在了他的上司脖子上,這次他的手沒有半點遲疑,手上的刀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絲絲痕跡,“但是你就是一個辦法。”
江沖露出了一個發狠的笑容,他一直在拖延時間。
一直沒有說話藥酌,此時拍起了手掌,如愿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花柏梔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胸口悶得難受,扶著墻,看著那個一貫笑得儒雅的男人,卻是無法再溫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