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如果非要有人死的話,那個人一定不能是自己。
人性的自私她不止一次領(lǐng)略過,讓花柏梔選擇的話,如果可以她當然要活下去,她沒有必要為別人的生或者死負責。
她在元府也算是呆過一段時間,居然都不知道這些平時伺候的侍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下手如此狠辣,不曾給敵人留有一絲縫隙。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
盡管元恩薰帶出來的人都是好手,但在那么多殺手面前一樣是節(jié)節(jié)敗退,更何況連夜趕路難保體力不支,護衛(wèi)一個一個的接連倒在了地上,黑衣人卻越來越多,元恩薰白裙下擺染上了紅色的血液,如同綻開的紅花,美得心驚。
小七緊緊的抱著元博麟,看著這場廝殺,大有這群人在上前一步她就會沖上去跟她們拼命。
花柏梔看到幾個侍女不著痕跡的殺人方式,她一點也不懷疑小七嬌小的個子下隱藏的能力,她自覺的退到了元恩薰身邊,她無力幫她,此時只能保證不給她添麻煩。
花柏梔凝視著元恩薰的側(cè)臉,眼睛一眨不眨的,月光下,刀光劍影在她臉上閃動,還有她眼眸中的流轉(zhuǎn)的白光是那樣清晰,她冰冷的面龐,還有微聳的雙眉,都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冷,很冷,她的氣息很冷,眼前的黑衣人在她面前似乎都成為了死人。
這是花柏梔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帶著這種表情,可是這張每每溫柔的面孔現(xiàn)在冷峻的神色卻不顯違和。
在花柏梔的注視下,元恩薰從腰間緩緩拔出一把軟劍,上面的光輝灑在了花柏梔的臉上,驚詫也只是一瞬之間。
上回她在街上差點傷了別人的時候,那顆石子是她擲的吧。
“元慶”
元恩薰執(zhí)劍而立,眼神凌厲。
元慶并沒有因為主子的命令而走神,反而迅猛的砍殺了揮刀而來的殺手,從護衛(wèi)隊中退了出來,很快那個口子就被其他人補上了,不放入一個殺手。
元慶單腳跪在了元恩薰的面前,低著頭等著主子發(fā)號命令。
”你帶著小七和麟兒上常覺山,快“
元慶一愣,想開口卻讓小七先說了一步,”不,小姐,我不走“。
小七緊抱著元博麟,抬頭看著元恩薰,聲音有些顫抖,她最怕她家小姐說這些話了。
“元慶“
“是,主子“
元慶很不甘的應(yīng)了聲是,然后起身抱起元博麟拉著小七。
”小姐,小姐,我不走“
小七的聲音喊的有些嘶啞,哭喊著要留下,可是終究還是被元慶拉著走遠了。
元恩薰沒有回頭看著三人離開,雙眼從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場廝殺,”柏梔,如果你要離開,我不會阻止“。
花柏梔還沒有回答,元恩薰已經(jīng)加入了這場血斗中,她驚愕于元恩薰的每一劍,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已經(jīng)演練了上千遍,雪亮的劍鋒準確的在黑夜中切過對手的脖頸,鮮紅的血還未從傷口處噴出來,已經(jīng)有下一個人死在這把劍之下。
凌厲的刀鋒迎面而來,花柏梔側(cè)身堪堪躲過,緊接而來的第二刀,她卻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避過,生死一瞬間她就驚恐的正大眼睛看著這把刀砍向她的腦袋而沒有辦法閃躲。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眼看就要得手殺死自己的黑衣人,唰的一聲被人從后背刺穿了身體,黑衣人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花柏梔面前,唰的一聲劍從黑衣人的身體被拔了出來,黑色的夜行服下她看不到是否有鮮血染紅了這個人的衣服,明明刺穿和拔劍兩個非常快的動作,花柏梔卻覺得非常的漫長,那個動作在腦海里反反復復。
”跟著我“
元恩薰退到花柏梔身旁,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過。
元府的人還站著的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了,而黑衣人卻還是如同密林一般圍了過來。
在花柏梔還沉浸在剛才那個人的死法的時候,又有殺手從身側(cè)向她撲來,電光火石之間,她被溫熱的液體灑了一臉,是血,她知道是血,她帶著一絲恐懼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她看著地上的那具尸體,沒有被黑布遮住的眼睛全是血,花柏梔面色一白,跌坐在了地上,視線一直停在尸體上,她從來沒有見過死人,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多死人,她從來不知道生命原來是這么脆弱的生物。
“起來,花柏梔”
元恩薰不知道花柏梔這么膽小,剛才看她那一絲猶豫差點明上黃泉以為只是無法下手殺人,現(xiàn)在看來她連死人都害怕,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哪里知道花柏梔現(xiàn)在已經(jīng)聽不到元恩薰已經(jīng)聽不到她的話了。
“主子,快走,人越來越多了”
原本穿著黃色裙裝的侍女此時已經(jīng)全身被血液染成了紅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元恩薰有些不忍,這些人都是她從元府帶出來的,現(xiàn)在卻無法把他們活著帶回去。
“主子,沒時間考慮了”
“好”
看著快要把他們團團圍住的黑衣人,元恩薰不得不下定決心,她不能死在這里。
元恩薰轉(zhuǎn)身到花柏梔后面,拉起了已經(jīng)陷入迷惘中的她,“起來”。
下一秒,花柏梔渾身無力的又摔在了地上,元恩薰看著這些為她而死的人,爆喝道,“花柏梔,他們都是死有余辜,他們不死,死的就是你了,看看這地上躺著的人,都是為了保護我,保護你才死的”。
花柏梔一愣,把注意力移向了那些沾滿血液的尸體,隨機抬頭看著元恩薰的臉,像個走丟了心的孩子。
元恩薰知道花柏梔聽進去了,扶著她的手,花柏梔很配合的跟著站了起來。如果說花柏梔是溺水者,那么元恩薰就是那塊浮木。
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六個黑衣人從正上面的樹上殺了下來,元恩薰向后微彎,左手抓著花柏梔的肩膀?qū)⑺聣毫藥坠郑擒泟υ谒稚先缤咭粯訐碛辛松浪赖奶鬃×肆训叮鬓挂粋用力將他們甩了出去,黑衣人腳步沉穩(wěn),只是退后了幾步,和剛才那些不一樣,這才是高手。
元恩薰緩緩上前一步,將花柏梔拉倒了身后,目光陰冷的望著對面六個人。
高手與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贏在速度上。六人雙手握刀,同時腳步一登,身形頓時騰空而起,大喝了一聲,快步撲向了元恩薰和花柏梔。元恩薰一手護著花柏梔一手握著軟劍,在對方的刀光反射在她眼睛的那一刻,迅速與六人打到一片,盡管元恩薰還要護著花柏梔,可是對方也沒有占到便宜,這樣你來我往之后,幾人圍著兩人停了下來,相互間交換了眼神,然后又開始發(fā)動了攻勢。
似乎有漏洞,元恩薰瞬間軟劍打落了其中兩人手上的刀,劍鋒從兩人的脖頸一閃而過,連死亡的聲音都沒有發(fā)出都已經(jīng)成為了尸體。
不好。
他們的對象是花柏梔。元恩薰迅速回身上去保護花柏梔,只是轉(zhuǎn)身的瞬間便有人攻了上來,身體堪堪躲過刀芒,然后用劍柄給對方的胸口來了一下,只見黑衣人倒退很多步,然后倒在了地上直翻滾。元恩薰可沒時間去繼續(xù)思考其他,反手拉著花柏梔退后了幾步,離開他們下手的范圍。
“不用管我,我可以照顧自己”,花柏梔仍然迷惘,可在這推搡中她醒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至少不能給元恩薰拖后腿。
元恩薰瞥了一眼花柏梔,立馬與三人打了起來,刀光劍影下,只有男人不張口的悶哼聲?,元恩薰是全力以赴的,她必須速戰(zhàn)速決,只有她離開了這里,其他人才能脫身。
“我們走”
“小心“,花柏梔還沒來得及說好,只見剛才痛苦倒地的黑衣人已經(jīng)手握刀柄沖向兩人,目標是元恩薰。
元恩薰的臉色未變,這不在她可以反應(yīng)的范圍內(nèi),花柏梔的手下意識就要去攔下那把刀,奈何刀身太寬,刀鋒擦著花柏梔的手心如同一把劍直直的插入了元恩薰的肩膀,元恩薰只是堪堪握住了上面的刀背,血很快染紅了元恩薰的手臂,還有胸前的一片衣服。
看著那身白衣開始不斷的被鮮血染紅,花柏梔的眼眸似乎也染上了鮮血,痛苦的大叫了一聲,像是用了畢生所有的力量,一拳擊在了黑衣人的眉心,黑衣人悶哼了一聲,人和刀一起飛出了幾米外,眼角猙獰倒在了地上,連掙扎都沒有。
她第一次殺人,沒有寬容,沒有罪惡感,沒有恐懼,只有憤怒和疼。
花柏梔抱著元恩薰,手緊緊的捂住她的傷口,眼淚和血混在了一起流了下來。
怎么辦?
元恩薰回握住花柏梔的手,血染紅了她的手。
”扶我起來,快走“
”不能動,血……血“,花柏梔哽咽道,她說不出來,血流不止。
”沒有傷到要害“
因為失血過多,元恩薰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嘴唇蒼白,嘴角含笑,有些勉強,可是那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是在安慰花柏梔。
就在花柏梔徒手想要為她擋刀的瞬間,就在花柏梔以為她要死的瞬間,就在花柏梔為她流下眼淚的瞬間……,她的心是開心的。
有那么一瞬間她也以為自己要死了,看著花柏梔為她流淚,她卻笑了。她是自私的,活著卻想著家國天下,在死亡的時候她卻渴望著這么一個人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