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吹來,寂夜下的樹枝隨風搖曳,剪影猶如鬼魅,張牙舞爪,像是吸取日月之精華,在月光下更甚。樹葉隨意交疊,輕微作響。在侍衛的監視之下,花柏梔不得直直的挺著跪在仍有熱氣的地板上,讓她燥熱難安。
扶搖沐浴完后,回到寢殿,看見的便是這般景象,身著短衫的花柏梔在夜色下,身子越發單薄,好像風一吹就會跑了。扶搖不是不知道花柏梔是女子,只是法不可廢,要是因為她一個人而讓皇家被天下人詬病,這個罪她承擔不起。
只是先國后個人,除去國家,扶搖并不想為難她,同是女子,她懂,她的生活也并不如意,如同衣著光鮮的自己一樣,不也有可能在下一刻陷入萬劫不復。
寂靜的深夜里,明明很輕的腳步,在這時也顯得很突兀,花柏梔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在經過花柏梔身邊時,她聞到一股冷香,熱烈又清冷,那是屬于玫瑰花的馨香,和扶搖很搭。花柏梔不由的皺了皺眉,她的鼻子很靈,像狗鼻子一樣,所以在她嗅到也許在別人聞來并不濃烈的味道,她的嗅覺也會將它擴大無數倍,花柏梔不喜歡這股味道,太刺鼻。
這個味道熏得她有點不舒服,有點暈。
花柏梔不曾分出余光去看扶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門,仿若無人。
凝酥看到花柏梔此時的樣子,也難免生出惻隱之心,不過她知道在這宮里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凝酥走在扶搖的前面開了房間的門,她并沒有忙著進去,只是道,“你們退下吧”。
“是”,兩個侍衛整齊的向公主行李退下,留下花柏梔一人跪在門前。
凝酥在扶搖身邊很多年,自然看出此刻頓在門外沒有進去的公主是有話想要和花柏梔單獨說,率先進到殿內打點。
花柏梔始終沒有移開看著門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兩眼沒有聚焦,這些扶搖都能感知到。
“經此一事,你應當明白這便是這宮里的生存法則,禍從口出,謹言慎行”,扶搖順從心里的感覺,不愿花柏梔嫉恨于她,也想警示一下花柏梔,有些話大家心照不宣,沒有必要說出來的話就不要說了,有時候打碎了的血齒也要往肚子里咽。
花柏梔看著扶搖進去的影子,眼里閃著晦暗不明的光,仍然直直的跪在那里,她知道自己太沖動了,本來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解決的事,自己卻直接的說出來了。她是該感激扶搖的吧,如果換了一個人,花柏梔今天就不是跪一晚那么簡單了。
花柏梔以前犯了錯也就是關禁閉,這晚的懲罰是她出生到現在最嚴重的。不過花柏梔在知道扶搖的想法以后,心情還是不錯的,至少這不是因為這個是她,所以結果會這樣。這樣的夜晚若能吹簫鳴笛定然是很有意境,只是這長夜漫漫,花柏梔自認身體素質不錯,這一晚也就是到天明,自己還是可以堅持下去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花柏梔喜歡自由,也喜歡這種略帶消極的想法,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走來走去,最后還是被困下來,只是這次不再是親情而是愛情。
月光照耀下的樹枝,隨風飄舞,似是在為花柏梔鼓勵,或是陪她度過這慢慢長夜。
隨著一聲雞叫,花柏梔掙開眼睛,不知不覺一個晚上已經過了,花柏梔神色中盡是疲憊,青色的眼圈,無處遁形的血絲,都證明了花柏梔這一晚并沒有休息。
今日,扶搖要上朝,這不,沒多久扶搖便在侍女的打點下穿上宮裝準備要去上朝。出門便看見那單薄的身體仍然直直的跪著,若不是眼睛下的疲憊透露出她這晚過的并不好,扶搖都以為她這幾個時辰都像石頭一樣不曾動過,這樣的花柏梔不得不讓人心疼,只是這個人不該是她扶搖。
“回去吧,只有這一次,下不為例”,扶搖無奈道。
此刻扶搖穿著宮裝,就如同現代女性穿著ol正裝,那種干練和美是難以有人可以比擬,只可惜花柏梔已經累得沒有精神去看這些,她只想要一張床,讓她好好休息。
“謝公主殿下”,花柏梔低下頭顱跪謝扶搖。
很明顯的疏離,讓扶搖感覺很不舒服,她要的并不是這樣。她以為花柏梔會不一樣,可能是自己昨晚的話起作用了,可是她希望有人敬她怕她,可是心里隱隱有一種,這些人里不能有花柏梔。自己不會是獨特的那個,那么其他人更不會。扶搖也是驚嚇于自己的想法。多年來的建立的心墻好像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都好像開始崩裂,一股悲傷暖情從內心溢出,好像看到多年前笑的溫和的母后,淡漠的眼神也漸轉深邃復雜。她不能,這個人只會是一顆棋子。
大概是跪的太久,猛地借著大地力量站起來,花柏梔覺得雙腿完全麻了,軟綿屋里,幾番要站起來都失敗了,當站直的時候,花柏梔感覺到膝蓋傳來的那股撕裂的疼痛,讓她猛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她不想扶搖看到那么狼狽的自己,只可惜有些事情是不受控制的。她的狼狽暴露無遺,尊嚴什么的在此刻也煙消云散了。
“扶她回房”,看到花柏梔猛地摔在地上,扶搖覺得自己的心剛剛也不受控制猛的下沉,棋子什么的都被她忘記了,只想上前去扶她一把。
“謝公主”,花柏梔被兩邊侍女扶著,但是膝蓋的疼痛讓她不時在走動的時候向前摔去,花柏梔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
“去請個大夫給她看看”,扶搖終究還是心疼那樣一個頑強的跪在門外的女子。
“是,公主”,凝酥松了一口氣,就剛剛花柏梔那個樣子,誰看了都不忍心。
“以后她要出府,不必再像本宮稟報了”,扶搖想就算是顆棋子那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棋子,誰要用還要問過我。
“可是……”,這個人身份不明,花柏梔雖然不像壞人,但是她的主子是殿下,事事都必須以為殿下為主。
“不必多說了”,扶搖知道這小丫頭要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自信,也許是花柏梔那雙澄澈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