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不知道自己這整整一個晚上是怎么渡過的。
他只記得秦芳菲被推進手術(shù)室時,慘白的臉上那一抹釋然而抱歉的微笑,就好像詛咒一樣牢牢刻在自己心上。
飛速的救護車上,他攥著她越發(fā)冰涼的手。她不停地咳血,卡在喉嚨里的千言萬語最后卻只能被他清晰地辨認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秦芳菲,你到底有哪里是對不起我的呢?
“她說對不起,是因為她不想用這種方式……跟你告別。容城,她已經(jīng)……”
林毅頹然靠在手術(shù)室外的走廊墻壁上,欲哭無淚的雙眼中朦朧著漸行漸遠的意識。
他想過無數(shù)場景,但無一例外的,當秦芳菲靠在自己懷里閉上眼睛的時候,那一刻的自己至少是完整擁有她純凈靈魂的。
對他來說,已是足夠。
手術(shù)室的門被打開了,容城蹌踉著撲上去,攔住醫(yī)生。
“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醫(yī)生抬了下眼鏡,全場掃視。
“我是她丈夫!”容城堅定道。
“她這個情況,你都了解了吧?刀傷刺破肝臟,引起大量內(nèi)出血。考慮到腫瘤因子造成的凝血不易,我們暫時把她的四分之三肝臟切除了。估計,也就這一周時間了。你們安排下后事吧。”
如同一個晴天大霹靂,容城險些站立不穩(wěn)。
“你說什么?什么叫就這一周時間了!”
一把抓住醫(yī)生的衣領,容城失控大叫。
“你不是她丈夫么!她肝癌晚期到那個程度,你居然不知道?”
“肝癌……”
“容城,她四個月前確診的。”林毅從后面走上來,拽住僵化的容城。
他冷著臉,像一尊塵封的沙雕,一碰就要散了一樣。
“林毅你說什么?芳芳她……”
“她得了絕癥,沒多少時間了。當年流掉的孩子讓她耿耿于懷,于是她寧愿放棄治療,也想幫你生下那個孩子。可是她哥哥凌杰這個畜生,聽信了李婉嬌的挑唆,誤以為她是因為跟我在一起了才同你離的婚。暗地里給她下了墮胎藥……”
容城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啪一聲,竟將爺爺?shù)墓腔液袕囊巫由吓龅降厣希?
大不敬的預兆讓他整個人像窒息一樣臨近崩潰——
看著爺爺照片上嚴肅的眼神,他突然覺得,自己就算到了死去的那一天,只怕都無法面對這一切。
秦芳菲……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不說愛,不說恨,不說告別,也不說等待。
林毅把那只小一點的皮箱交給容城,他說這些是秦芳菲要帶走的東西。
一共也沒有幾件衣服,沒有幾件用品。
因為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容城怔怔蹲下身,拉開箱子。里面掉出了一本燒去一角的日記——
秦芳菲終于還是沒舍得將它付之一炬。
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容城顫抖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開,該不該走進這個女孩的內(nèi)心世界——一旦色彩斑斕得讓自己自慚形穢,他該用什么樣的勇氣,去面對余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