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菲再一次從黑暗里掙扎出來的時候，身邊只有林毅。

他的眼睛紅紅的，胡子似乎有兩三天沒刮過了。

看到她醒來的一瞬間，這個溫柔而堅強(qiáng)的男人絲毫沒有去屏自己那本該不輕彈的淚。

他說：“芳芳，我以為你這一次真的挺不過來了�！�

“我還沒有好好跟你告過別，林毅……”

秦芳菲抬手，輕輕拂過林毅瘦削的臉頰——

“林毅，我一直在想，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一定會選擇跟你在一起的�！�

林毅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別過臉，輕輕拂去臉頰上的濕潤。

“不需要。”

林毅說：“芳芳，我希望下輩子，容城能好好償還這一生對你的虧欠。我……我不會去打擾你們的�！�

“對不起林毅，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跟你說這樣的話。我知道這樣對你太殘忍，可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你，能陪著我走到終結(jié)的那天。

我求你，不要告訴容城。就讓他以為我還活著，以為我跟你在一起……過得安心幸福，好么？”

***

“讓我見見容城！我要見容城！”

李婉嬌第三次被門口的保安攔住時，再也控制不了心里的委屈和怒意。

扯著喉嚨，她大聲地沖里面呼喊道：“容城！容城你出來��！”

“李小姐你不能進(jìn)去，少爺在為老先生守靈。”

“容城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你不能這樣回避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承擔(dān)的！容城！”

幾分鐘后，男人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門口。守靈三天，滴水未進(jìn)。他整個人瘦了好多，憔悴的容顏和凌亂的須發(fā)把頹然和悲哀的情愫，放大到了極致。

“你回去吧。”

容城看著李婉嬌，說。

“回去？容城，你……”李婉嬌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咬緊了下唇，“容城，讓我陪陪你好不好？”

“不用了，爺爺過世了，在我們家那邊的傳統(tǒng)里，至少守孝半年。我們的婚禮，取消。”

容城回到靈堂前，看著遺像上不怒自威的容顏。

他突然很想很想對爺爺說一句對不起。

很早以前他就對自己說過，你現(xiàn)在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如果真的娶了李婉嬌而放棄了秦芳菲，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容城不知道這一刻算不算將來——

他只知道自己從葬禮上下來后，竟鬼使神差地舒了一口氣。因?yàn)闋敔數(shù)倪^世，他終于有理由可以不用硬著頭皮同李婉嬌舉辦婚禮了。

那種如釋重負(fù)，真的是又輕松，又美好的。

容城想，會不會是爺爺在冥冥之中，為自己守護(hù)著正確的方向呢。

可是秦芳菲呢？

為什么她不來看看爺爺，為什么她不回來他的身邊，看看他的決定和決心。

為什么……她在哪，在做什么？他，好想念她。

***

“婉嬌，你可好久沒來我們這邊坐啦。我還以為你這是馬上要飛到枝頭變鳳凰，徹底把咱們這些窮姐妹給忘記了�！�

紅姐叼著香煙，挑著猩紅色的唇，把一杯馬提寧推到李婉嬌跟前。

“紅姐您哪的話啊，這不是還沒釣上勾么？”

“別逗我了行么？人家容大少要跟你結(jié)婚的消息滿天都是。我說婉嬌你這可就不厚道了，這些年從我紅姐手底下帶出去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嫁的好了的，沒有一個忘了挖井人的。你看看你，我還沒跟你開口呢，就迫不及待撇清關(guān)系。想當(dāng)初要不是我給你穿的線，你能找到容家大少的豪華套房么？”

紅姐冷冷一皺眉頭，不無諷刺地說：“只不過嘛，這男人的床好爬，豪門的檻卻不好跨。婉嬌，你這是段數(shù)還不夠呀。”

“誰說不是呢？”李婉嬌捏著酒杯，狠狠一抿，“那容家老爺子是什么背景，那么好糊弄的么？我就尋思了，他要死怎么不早點(diǎn)死？偏偏這個節(jié)骨眼死。他一死，得了，容城守孝半年，直接把婚禮給我推到猴年馬月去了！”

“切，關(guān)人老爺子什么事兒啊？你呀，還是沒看明白。他爺爺去世只是個幌子，保不齊，心里壓根就不想要你呢�！�

“那不可能！”李婉嬌一拍桌子，“容城對我是真心真意的，他說過就算我以前真是干那個的他都不在乎�！�

“你真信��？”紅姐白她一眼，“男人開心的時候什么假設(shè)都敢說，過后萬一遇到更喜歡的女人，稍稍一比較，難道不會覺得惡心？婉嬌，我早就勸過你，容城這塊骨頭不好啃。你這個條件的吧，找個像上次朱老板那樣的，就挺不錯了。”

紅姐這個生意做得很有門道。專門給一些姑娘們洗白身份，往高端圈子里送的。

有人不理解，說這活兒有什么意思，還不入直接拿人賺錢呢。

別開玩笑了！那些把自己包裝的人模狗樣的姑娘一旦嫁入豪門——誰手里沒有點(diǎn)把柄捏在紅姐那？

一年得上多少孝敬費(fèi)，她365天躺床上等著收錢就夠了！

對李婉嬌這樣的，她也是認(rèn)真幫她量裁定做過人設(shè)的。容家大少回國執(zhí)掌家族企業(yè)，見慣了身邊嬌滴滴的名媛千金。

而且多年來潔身自好，連個像樣的正牌女友都沒有。

這要是算計他和自己發(fā)生了關(guān)系，回頭再一副‘你有錢我也不在乎，你得到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的平民努力女孩子人設(shè)。

簡直就是韓劇里的灰姑娘遭遇霸道總裁劇情——

可誰知道當(dāng)天晚上，會出現(xiàn)一個叫秦芳菲的女人把事情節(jié)奏全打亂了？

李婉嬌這個人天生傲氣，越是難啃的骨頭越要啃。紅姐都說了讓她退而求其次，也給她介紹了別的男人。

沒想到——

“別提那個姓朱的，”李婉嬌狠狠咬了下牙，“我倒是想退而求其次了，誰知他就是個廢物，害我懷了他的孩子，幸好我算清了日子，趕緊把那個孩子做掉。否則你真以為我能賴容城頭上��？”

“我天婉嬌！敢情那個孩子不是容城的��？”

“廢話！”

李婉嬌把空杯子推上去，換了杯更烈的酒。

咂咂嘴，她從紅姐手里搶了根煙吸兩口——

“我還就不信了，我怎么就斗不過秦芳菲。輪出身，大家都差不多么。只不過她運(yùn)氣好點(diǎn)，給容家當(dāng)狗撿去養(yǎng)了幾年。呵，沒關(guān)系。反正老爺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容城傷心一陣，早晚還是要回來找我的。”

說完，李婉嬌站起身，道了聲回見，就要往外面走。

可還沒走到巷子口呢，就被一個人影直接拖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