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
依舊是長安。
十憐挽著一個竹籃子,一直網長安一個偏僻樹林的深處走去,每走前一步,她的心便多添一份擔憂。
全由于她如今所走的方向,是通往顏鋒所在之路。
已經七日七夜了!自從七日前顏鋒慘敗于獨孤敗手上后,她已經七日七夜未見過他了。
怎么說呢?原來當夜顏鋒在狂叫之后昏厥過去,十憐眼見如此,于是便欲豁盡平生九牛二虎之力,先將他帶回家里療傷再說,反正他的小屋已然崩塌,也再無棲身之地。
誰知猶未動手,顏鋒忽地又蘇醒過來,非但面上的獸鱗于頃刻間愈出愈多,更像發了狂般向前直奔,十憐唯有在后窮追,直至追至長安一個偏僻樹林,顏鋒方才鉆進一個壁上的山洞。
十憐正欲追進洞內,詎料就在此時,顏鋒霍地重拳一轟洞口之頂,洞頂山石隨即塌下,當場將整個山洞堵封,同時將十憐逼出洞外!就是這樣,十憐便再沒見過顏鋒的臉,也不知他在洞內情況如何,她只知道,他猶未死!
緣于十憐仍可從洞口山石的罅隙之中,聽見顏鋒偶爾發出的沉重喘息,那股如瘋如獸的痛苦喘息。
只是,自從顏鋒自封于山洞之后,便再也沒有出來,這樣一過,竟已七天!
在這七天之內,十憐每日在到市集賣武之前,總會為他帶來一點吃的,希望他能破洞相見,可惜,洞內的顏鋒,始終對她的呼喚毫無反應,更未有接受她帶來的飯菜。
他,已經七日七夜未吃過任何東西了。
十憐逐漸明白,他,可能已因當日呂亭兒對他的厭惡之色,而完全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志;他將自己封死洞內,極有可能,是想自己能無聲無息老死洞中,他不想任何人再發現他,與及他那張猙獰獸臉,他只想孤單地、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般死去。
就像今天,在洞內的他,還是如常地未有回應十憐的任何說話,也對她帶來的飯菜毫無反應,十憐只是透過山石罅隙,聽見他猶間斷地發出沉重的喘息聲,她,又再次失望而回。
然而在到市集賣武途中,十憐的腦海,猶不斷思索著可令顏鋒重拾生趣之法。他已經七日七夜不食不喝,若換了是尋常人,早已餓死洞中,但縱然他身負蓋世修為,又能在洞內熬上多久?他的時日已愈來愈少,她必須盡快想出可令他出洞的方法!
真奇怪!她竟在不知不覺間,對這個萍水相逢的漢子如斯關心?腦海心中,總是盤旋著顏鋒的影子不去?難道她對他,已。
到底在什么時候,她開始對他的一言一行有所感覺?是始自他從十大禽獸刀下救她之時?抑或。
始自她發現他對呂亭兒癡心一往,寧愿獨自痛苦,也不愿至愛發現他逐漸淪為瘋獸之時?她,為他被呂亭兒厭惡而感到不值?
想到這里,十憐不禁面上一紅,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唯是,十憐縱然不讓自己再想,卻始終無法制止自己再想;這日在市集賣武之時,卻仍是為了顏鋒的事而神不守舍,終日若有所失,更險些在賣武之時失手。好不容易,終于熬制黃昏,也是歸家時分,十憐遂與雙親捧著數個缽子,望圍觀的坊眾慷慨獎賞。
只是,今天的賞錢卻少得可憐,但十憐也不太在意,她的心中仍在想著顏鋒,故也只是如常地捧著笑臉,打躬作揖以謝坊眾獎賞,誰知就在此時。
一件物事突“噹”的一聲落在她的缽子之中!
那赫然是一錠銀子,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
啊?圍觀坊眾盡屬老弱婦孺,市井之徒,誰竟會如斯闊綽豪氣,已擲便是十兩銀?
十憐陡地變色,她變色,非因有人一擲十兩銀這股豪氣,而是因為這錠銀子之上,赫然刻著八個小字。
“欲助顏鋒,請跟我來!”
啊?啊?啊?竟然有人知道她欲助顏鋒?
不由分說,正躬身打揖的十憐連忙抬首一望,可是擲銀之人已不在眼前,然而遠處一條陋巷之前,不知何時,卻背站著一條身披連帽斗篷的人影,這條人影已同時閃進巷內,身法之快,竟如電閃!
就是這條人影了!十憐已可即使肯定,適才一定是這條人影擲下銀子!只因以其閃進巷內身法之快,才能在幌眼間擲下銀子后閃電消失!
不由分說,十憐立將缽子交給雙親,也未及交待任何原因,便已穿過市集人群,直奔進那條陋巷之中!
全因只要有能助顏鋒的一線曙光,她亦絕對不會放棄!
然而她造夢也沒想過,此刻在巷內等待她的。
赫然是一幕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