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兒木然地從藥柜中取出化無粉，宋祖看著瓷瓶上的標示，想道：想道：“玉兒拿這個給我做什么？難道這可以化去尸體？”

還不確定，趙玉兒已經又默默地轉身出去，重回眾人尸體集中的后苑。

宋祖猜想自己的認定應是八九不離十，便將化無粉一一灑在尸體上，整瓶都倒光了，有點擔心不夠用。

玉兒卻已徑自點起火折，往尸體上一拋，轟地一聲，立刻炸出了一大團火光！

宋祖嚇了一跳，但見烈火熊熊，照著趙玉兒哭腫的臉龐，在暗下來的天色下，更顯得凄麗。

趙玉兒取了姥姥的手杖，按下機括，杖下伸出一柄劍刃，趙玉兒便以劍刃削平一片樹干，在上面刻著：“姥姥姜氏之墓”一邊刻，眼淚又不停地落下。

一個時辰過去，眾人的尸體燒完了，整個天色也暗了。

宋祖將眾人的骨灰集中在一起，挖了個淺坑了，默默祝禱一番。他不懂得怎么辦喪事，可是他知道心誠便已足夠。

“好了，我們走吧。”宋祖要拉趙玉兒，趙玉兒卻一把掙了開，凄慘道：“我不走！”

“你不走，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

趙玉兒已經哭得口干舌噪，聲暗沙啞：“我在這里陪姥姥，陪大家。”

宋祖苦笑道：“人死不能復生，這……你在這里等一輩子，有什么用？”

趙玉兒冷冷地說道：“我就是在這兒生長的，我就要在這兒老死，一輩子不走！你一個人走吧！”

宋祖道：“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趙玉兒道：“你自管走，我不怪你。我……我本來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只有姥姥和各位姐姐們疼我……今后，今后……”

她想到傷心處，眼淚又涌了出來。宋祖看得不忍，索性一把抱住了她，道：“今后有我疼你。”

趙玉兒全身一震，仰首看著宋祖，眼中充滿了疑懼不安。宋祖見到她被眼淚洗得明澈的雙眸倒映著自己，不禁想到：“她確實只剩下了我，我得保護著她，不然她就真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這么一想，宋祖情不自禁將她抱得更緊，更深深吻了住。趙玉兒呻吟了一聲，緊緊抱住了宋祖，宋祖知道：她一放手，整個人就會垮了、完了。

宋祖替她撥整被眼淚粘在臉上的亂發，輕道：“跟我回去，咱們慢慢地想個法子，完成你姥姥的遺愿，別忘了她說過，你母親可能還在世間，你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趙玉兒“嗯”了一聲，仍十分茫然。

“走吧，向你師父、你姥姥拜別。”

趙玉兒像尊玩偶一般，宋祖說什么，她做什么。

拜完，宋祖扶起趙玉兒，往回程的路走。但是眼前只有無邊的黑夜，遠方一波又一波清寂的海濤聲，就像一首來自邀月國的哀歌。

宋祖帶著趙玉兒離開仙靈島，見到他們平安歸來，張四哥總算放下了心，可是看著趙玉兒臉色蒼白，雙目紅腫，又猜不出發生了什么事，只能默默地將船駛了回去。一路上，只有沉靜的海濤聲一陣一陣地在船頭打碎，沒有半句言語。

夜已經深了，宋祖牽著失神落魄的趙玉兒回到客棧中，趙玉兒還是那呆呆的樣子，由著宋大娘替她洗臉、更衣，照顧著她入睡。

宋祖守在房門外，獨自低頭沉思著。他腦中一片混亂，根本什么也想不清。只好長嘆了一聲，尋思：“有什么事，都明天再想吧！”

這是他活到這么大，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屠殺的慘狀，若說沒有任何感觸和震驚，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在趙玉兒面前，他還能以保護者自居，而裝出冷靜的樣子。一旦獨處，才發現其實心中很難平復，一閉上眼睛，那一字排開的十幾具尸體就格外鮮明地出現在眼前，令他坐立難安。

宋大娘走出趙玉兒的房間，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宋祖說話輕點。

“她睡著了吧？”宋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