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笒睡得并不安穩。
夢里,她的面前是金沙鐵馬,無數的將士沖在一起,不計后果的用力廝殺,濃重的血氣飄蕩,如同人間地獄。
安笒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比以往都要快,身邊的景色也在急促地后退,直到面前出現一個紅衣少年。
“嗖——咻——”空氣中,有什么尖銳的東西飛速而來,安笒的心臟狠狠地抽搐,雙目緊瞪著那坐在馬背上,正在以一人之力擋百敵攻擊的少年……
“不——”安笒尖叫出聲,猛地從床上坐起,神情呆滯,那種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身在何處的茫然感格外強烈。
一雙溫熱的手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安笒回頭就見坐在床邊,薄唇緊繃著,顯然很是擔憂的霍庭深。
雖然很想給霍庭深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告訴他沒事,只是做個噩夢而已,但唇角蠕動間,就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做噩夢了?”他詢問著,語氣卻很肯定。
安笒怔了一下,思緒在腦海里各種翻滾,最終點頭,將夢境和盤托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庭深,“和現代的夢境是一樣的。而且,我懷疑我們到這里來的原因,鳳鐲只是一個引子,而夢境里面發生的,是主因。”
她是忽然想到這個事情的,就迫不及待地跟霍庭深說明,不然真的無法解釋,這個夢一直出現的原因。
霍庭深伸手拿著帕子給她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見她那著急得厲害的模樣,也就開口了,“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原本是信奉科學的,但穿越這種事情都發生在他們的身上了,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接受得也就理所當然一些。
霍庭深想了想,眉頭忽然狠狠地皺緊,看著安笒的眸光里殘留著不可言語的情緒,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意思。
安笒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心里忽然染上一絲不安,有些結巴地說道,“怎,怎么了?”
為什么有種很詭異的感覺。
對了!
這種想法剛落下,安笒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她掃視一圈周圍,發現自己根本還在醫草堂給安排的房間里,再看看霍庭深,憂心道,“你在這里沒關系嗎?”
“沒有。”
霍庭深的答案很肯定,似乎不想讓安笒擔心,又解釋一句,“他們目前不會派人盯著你的。”
這個‘他們’,自然是指今上耶律晟的人。
房間里再次陷入詭異的寂靜。
安笒覺得難熬極了,有些話梗在喉嚨里,也不知道怎么說不出口,但轉念一想,還有什么不能說出口的?
她和霍庭深本是夫妻,經歷了那么多的磨難在一起,心早已經交到對方的手上,而且,生死都歷經過了,再難說的話,又需要怎么猶豫。
想到這里,她豁然開朗,心情一松,很是順勢地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比如說,我和那個紅衣少年的關系可能很不一般?”
她也就是設想。
之前的設想如果成功,那她和霍庭深來到這里的主因就是那個紅衣少年,總不可能一點關系都沒有吧。
設想成功,那接下來任何可能都是可能的。
霍庭深原本是打算問的,卻又擔心她多想,現在聽她主動問起,也就知道她先想清楚了,笑笑,隨后問道,“有看到那個紅衣少年的樣貌嗎,也許找到他才能夠找到事情的關鍵。”
這也是他們要解決這件事情的關鍵了,但安笒擰了擰眉,“在現代的時候,只要夢過之后,我的腦袋里就混混沌沌的,而現在……”
說到這里,安笒就去想夢中的情形,而后驚愕地發現,她好像沒有忘記,夢中的情形,記得格外清楚!
她雙眼一亮,努力地去想夢中紅衣少年的臉,近了近了……
“別想了。”
眼看著安笒的面色發白,好像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模樣,霍庭深當即開口阻止,也是這時,安笒無力地軟在床上,“差點就看到了……”
可惜,只是差點。
霍庭深并不失望,于他而言,擺在首位的是安笒,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算他們沒法回現代他也認了。
至于現代的兒女們,他們有自己的生活,總有一天是要陰陽兩隔的,只要他們過得好就行。
“看不到也沒事。”霍庭深再次給她擦著額頭上的汗,一臉溫柔,“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我們會出現在這里,是有因可尋,事情真相大白的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因為看不到少年的臉,心中生出幾分急躁的安笒,在聽了霍庭深的話后,躁動的心湖很快平靜下來。
她看著霍庭深,嘴角微微勾起,無論是話語還是此時的神情,都給予了他最大的信任,“恩,一起。”
“好,一起。”
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一起面對困難,即使是死。
三天后,應試結果放榜。
女子學堂應試結果,如科舉制一樣放榜,有一個專門貼結果的地方,在放榜當天,很多人都前去看了。
最主要的還是看自己的成績,唯恐自己考試不過關,被篩選下去,離開女子學堂,而有些勝券在握的,則是更加期待李媛媛和南宮玉的對賭。
要說女子學堂內的占地位置很大,消息傳不到那么遠,問題是李媛媛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和南宮玉對賭的事情,私底下大肆宣揚。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經不起大肆的宣揚,更別說南宮玉的身份特殊了,引來的注意力就更大了。
安笒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口頭上的爭論贏了也沒有太多的用處,只有在實力上壓制了,才能夠徹底讓人閉嘴。
榜單前。
李媛媛認真地在醫草堂的榜單上看著。
實際上醫草堂也就三個人,什么成績一目了然。然而當李媛媛看到自己的排名時,雙眼頓時瞠大,透著濃濃的不敢相信。
第……三!
她居然是第三!
雖然是通過了這次的應試,不可能離開學院,但排名于她而言,更重要!
“不!肯定是出錯了!”李媛媛受了極大的打擊,指著上面排了第一的南宮玉的名字,雙眼充血,“南宮玉肯定舞弊了!”
‘舞弊’二字一出,貼了榜單還沒離去的童子就不樂意了,當即出聲道,“這位女學子,說這些話可是要證據的!”
不管是不是事實,但李媛媛這話一出,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女子學堂的名聲可就受了損壞了。
而且,最近風頭正盛的南宮玉可是跟在慕容嵐風身邊的藥童,說南宮玉作弊,豈不是說幕后黑手就是慕容王府?
這可不行。
雖說李媛媛的話也不能代表著什么,但有些事情傳得多了未免會發生不良的影響,童子是不可能放任這件事情這么下去的,再呵斥出聲,“你若是有證據便擺出來,咱們說道說道,若是沒有證據……”
他沒有將話說完,但話后的警告意思已經很明顯。
李媛媛原本有幾分怔,但貼身丫鬟拉了拉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話時,心里已然一緊。
她……居然說南宮玉舞弊!
好吧,她的意思就是說南宮玉舞弊,但并沒有要說慕容王府徇私舞弊的意思,但很顯然,在場的人都已經想到那方面了……
怎么辦,怎么辦?
李媛媛一時著急不已,四處張望想要尋求個幫手卻發現根本沒人幫她!
也是,這種時候幫她,根本就是在和女子學堂作對,怎敢?
就在李媛媛孤獨無援時,余光瞥見了從一側過來的安笒,一邊伸手指著她一邊沖上前,“南宮玉,你快點承認你應試舞弊了!”
“……”
安笒聞言只想翻個白眼,側身躲過李媛媛的碰觸,“李小姐,我看起來像白癡嗎?”
既然不像白癡,她為什么要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運氣也是一種本事呢!
李媛媛才不會去思考安笒話中的深意,指著安笒的手都在顫抖,“你,你就是舞弊了,快點承認,否則你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李小姐,你別過分!”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成績的南宮翎香姍姍來遲,做足了姿態,卻沒有想到剛過來就聽到李媛媛那警告性十足的話,當即臉色都變了。
就算南宮玉不受寵,在南宮家什么都不是,但別人編排就不對了,那可是對整個南宮家的否定!
這是在打南宮家的臉啊,她要是不出面,如何能行?
“本世子倒是沒有想到,李家竟是已經落到連認輸的勇氣都沒有了。”就在氣氛僵滯時,另外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在場的眾人紛紛循聲看去,見是一臉正色的慕容嵐風,都紛紛行禮問好,心里也有些發憷。
慕容嵐風雖是王府的掛名世子,但該有的他都有,就是平日里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好像挺不靠譜。
這一下子變得嚴肅了,他人心里的落差就大了,就不自覺地跟著緊張。
而此時的李媛媛,如墜冰窖。
如果說南宮翎香插上一腳時,她還沒有太緊張,那慕容嵐風的到來,無疑是將她整個人都推到了風浪尖上!
李媛媛面色發白,結結巴巴,“我,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