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嫉妒，非常嫉妒孟九云。
可卻不知道自己拿什么底氣和孟九云競爭。
他很后悔，非常后悔當初對她的所作所為。
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處理他和虞盡眠之間的矛盾，更不知道怎么去緩和兩人的關系。
他所有的人生信條和自信全在虞盡眠身上土崩瓦解。
“封霄，你何必呢？”顧潯靠在隔壁病房的門框上，嘲諷地看著他，“每天都待醫院，有什么意思？”
“不關你的事。”封霄看也不看他，只盯著門內的女孩兒。
“怎么就不關我的事了？你要是再去招她，爺我和你拼命！”
封霄十分蔑視地掃了他一眼，視線在他的那條腿上微微一頓，牽起的唇角幾分邪肆，“顧潯，就憑你？”
這種輕蔑的態度真讓人受不了，顧潯不甘示弱，“你知道，虞盡眠最討厭你哪一點兒嗎？”
封霄面色頓時陰沉下來，緊緊盯住他。
“你從來都沒有尊重過她，是吧？”顧潯說道，“你只是把她當成了你的所有物，封霄，你哪來那么大的厚臉皮？”
“你再多說一個字兒，你信不信……”
“來，趕緊過來揍我，看虞盡眠到時候會不會更恨你。”顧潯打斷他的話，火上澆油了一句。
緊接著，他漸漸收斂了調笑的表情，面色嚴肅又鄭重，“封霄，如果你不學會尊重她，你永遠都改變不了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尊重？
封霄看向病房里的女孩兒，目光略微茫然。
他的爺爺，包括那些長輩從來都沒有教過他怎么尊重女人。
他繼承了封家野蠻霸道的血腥基因，從來沒有學過怎么去呵護女人，疼愛女人。
哪怕他對曾經的池盼盼，都沒有像孟九云對待虞盡眠那樣兒，即使是熱戀中的他，實行的依然是一貫的強權政策。
顧潯表情依然嚴肅，“封霄，你和她不合適，她單純干凈，身家清白，但封家是個什么情況，你很清楚。”
“你說了那么多的廢話，不就是說我懶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要這么想，也行。我就是給你個忠告，你愛聽不聽。”
給情敵忠告，大概也只有他顧潯一個了。
他吃力地轉身，一步一步地回病房。
封霄依舊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著病房內。
虞盡眠在醫院住了幾天，出院了。
當天早上，蘭振雄派人來接她回金沙角別墅。
孟九云沒來送她，一早去了公司開會，開會前，他打了個電話給她。
可無奈，蘭振雄的人在邊兒上，個個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她在電話里講了沒幾句，匆匆掛斷。
一回到金沙角，看到客廳里坐沙發上吃水果的木槿，虞盡眠心情立馬不好了。
她對木槿實在喜歡不起來，甚至相當討厭。
當然，木槿也很討厭她，不，應該是痛恨。
不過，她今天心情好，連帶著看虞盡眠的目光都帶了幾分嘚瑟。
“眠眠，你回來啦？”木槿笑容古怪地對她表示友好的問候。
虞盡眠淡淡應了一聲兒，沒話好說。
“小姐，老爺讓你去書房。”管家過來，在她面前微微彎腰，姿勢恭敬。
她點頭，上樓直接去了蘭振雄的書房。
木槿看著她的背影，低低冷哼了一聲兒。
虞盡眠，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書房里的陽臺上，蘭振雄正在剪那些盆栽上枯萎的葉子。
聽到關門聲，他說：“眠丫頭，過來這里坐。”
虞盡眠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的沉木椅上，有些忐忑，“外公，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蘭振雄放下剪刀，在她對面坐下，語氣慈和地問道：“眠眠，還有半個月就是你和蘭六的訂婚禮，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蘭六提，這些都是他在準備。”
半個月……這么快？
虞盡眠咬了咬唇，“外公，蘭二哥剛沒多久，蘭四哥現在又還在警局，更何況蘭家現在這么亂，我沒心思想這些。”
蘭振雄語重心長地嘆氣：“眠眠，外公知道你不喜歡蘭六，也不想嫁給他，但他是個可靠的男人。蘭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我和蘭六他們幾個在，不會出大亂子，你不用擔心這些。”
虞盡眠張了張嘴，最后無話可說。
她知道，無論是爭辯也好，反抗也罷，都沒用了。
蘭振雄忽然道：“知道我為什么不給蘭四請律師么？”
虞盡眠搖搖頭。
蘭振雄慢條斯理地泡了一杯茶。
“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他和孟九云一起合謀把你帶走，我不過是想借此來懲戒他一下，順道好好告訴他，以他的身份，在蘭家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虞盡眠驚愕地睜大眼睛。
她萬萬沒有料到，蘭徹沒有律師團隊替他辯駁，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蘭四哥他……”
“眠眠。”蘭振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蘭四現在人在警局，未嘗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外公老了，護不了你們多久了，他不會有事的。”
“可我無法認同外公您的做法，您覺得這樣是在保護蘭四哥，可在我看來為免有點兒不近人情，他不過是想成全我和孟叔叔，他只是希望我快樂，就算您要懲罰，也應該懲罰我。”
虞盡眠第一次義正言辭地反駁蘭振雄的話。
“我有我的做事方式，或許外公的有些做法，你們不認同，也不理解，但作為一個蘭家的掌權人，有些時候，并不需要別人的理解。眠眠，這些你以后就會慢慢知道了。”蘭振雄道，語氣十分威嚴。
“我不想知道這些，也不想了解蘭家的任何事。”虞盡眠深深呼吸了一下，目光堅定地看著蘭振雄，“外公，我不想變成這樣的人。”
蘭振雄看了她半晌，終于嘆氣，“也罷，你年紀還小，是外公逼得你太緊了。”
他停頓了一秒，問道：“眠眠，告訴外公實話，你是不是想離開蘭家，和孟九云在一起？”
“是的，外公。”虞盡眠毫不避諱地承認。
蘭振雄半晌沒有聲音，只是目光艱澀地望著她。
看到外公這種難以言表的目光，她忽然就有些難以承受。
良久，蘭振雄終于開口：“眠眠，外公之所以一直反對你和孟九云，不單只是因為他母親害死了我的兒子，更重要的是，你的親生爸爸根本不是虞鴻儒，而是你的舅舅，蘭賀。”
虞盡眠懵了，好半晌，才開口說：“外公，你在說什么？”
蘭振雄起身，走進內室，打開抽屜里的一個保險箱，將里頭的文件拿出來。
虞盡眠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移動，直到那份文件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看看，這是你親生爸爸留給你的。”
她打開文件，一張接一張，除了極其復雜又清晰的鑒定說明，還有蘭賀留給她的遺產，包括她親生母親的所有資料。
她越看，臉上的表情就越恍惚，握著文件的手發抖，耳邊是蘭振雄不緩不急的聲音。
“不光你爸爸被孟韻害死，還有你媽媽也死在她的手里。”
“你媽媽是蘭家替你爸爸擇定的未婚妻，她和孟韻一樣，是一名國際有名的芭蕾舞者，但是她比孟韻更有天賦，為了能讓你爸爸高興，她放棄了國際戛納首席舞者的位置，把這個機會送給了孟韻。”
“如果不是你媽媽，孟韻也成不了國際著名的舞蹈演員，但她非但不感激你媽媽，反而覺得你媽媽在施舍她。”
“你媽媽的性子和你一樣，綿軟溫順，無論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不會找人訴苦。”
“她深愛你爸爸，可你爸爸愛的卻是孟韻，所有的苦楚她都一個人默默承受。你爸媽婚禮當天，他拋下了你媽媽去救孟韻，當場車禍死亡，你媽媽最后遠走他鄉。”
“蘭家的人都會在成年那天，存活自己的精子，你媽媽是個善良又堅強的女人，她在外面飄蕩了十幾年才回來，決定試管嬰兒給蘭家留后。”
“只可惜，善良的人得不到老天的眷顧，作惡的人總是長命百歲。你媽媽當時破羊水去醫院的時候，被從精神療養院逃出來的孟韻開車撞翻了車子，我過去的時候，你媽媽只剩下一口氣，直到她剖腹產順利生下你，才閉眼，她連看一眼都不曾見過你。”
“這些事情，蘭六和蘭四都知道，或許孟九云也很快就能查到這件事情。”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身世，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因為外公知道你很喜歡他，外公不想讓你難過，可現在你執迷不悟，外公不得不告訴你全部實情。”
“眠眠，你爸媽都死在了孟韻的手里，你還要和孟九云在一起么？”
“如果你覺得和他在一起，你良心過得去，那你就去吧，外公不攔你，只要你幸福就好。”
幸福？
她現在哪里還有幸福可言？
虞盡眠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心中情緒激蕩難平。
走進房間，她關上門，終于渾身脫力，靠在了門背上。
在車上和孟九云打電話時盈滿幸福的臉龐漸漸變得慘白，胸腔里的那顆心臟痛得好像被無數剪刀攪碎了。
虞盡眠胸口痛得彎下了腰，她用手緊緊捂著，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落得又狠又急，整個人脫力一般坐在了地上。
她的爸爸，她的媽媽……他們的死，為什么要和孟韻有關系？
孟韻為什么是孟叔叔的媽媽……
為什么她要生在蘭家……為什么要她這個活著的人來承受這些痛苦……為什么她就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這一切，誰能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