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皆是狼藉。

道劫過后，這座仙臺處在了崩碎邊緣，可想而知方才的劫難究竟有多么恐怖。

菩提葉還剩一百多片，分化出的一縷縷玄光，仍維持著極致大道。

而此刻，

江曉站在了這條極致大道的盡頭。

九步，九重。

自己取得圓滿，達到了目前階段所能達成的極致，道心永固。

濁清二氣重新繞體，

江曉體內傳出如龍的轟鳴聲，骨骼重鑄，血肉復原，肌膚重新晶瑩，整個人如同圣蓮綻放。

其眉心中，神識如一片金色汪洋，光芒盛烈，神力浩瀚澎湃，遠遠勝過任何同階九重御靈師的強大。

體內洞天，開天辟地，萬物初生，一個完整的天道法則運轉，提供著一種玄奧萬千的道韻。

從這一刻開始，

自己超越了人道巔峰，踏足“仙”的領域，舉手抬足間皆有道韻流轉，乃是真正意義上的陸地神仙。

極致之道的九重初期御靈師！

道劫過后，這具肉身沒什么可提的，不過自己的神識倒是堅韌了許多。

差不多也具備了所謂的大能威壓，站在那里不動，旁人便會高山仰止，忍不住想要叩服。

除此之外，

斷魄劍趨于圓滿，道意之強勢，輕易便可撕裂天地，表面上看來變化似乎并不大。

事實上，斷魄劍的上限，目前應該只有十重御靈師的對手才能測試得出來。

江曉玄衣飄動，發絲輕舞，眼眸明亮，內心澄澈如鏡。

他非常安靜，一動不動，種種一切浮現心間，最終化作一聲輕嘆。

全場無聲無息。

所有人全都看著此刻的江曉，眼中產生了一種名為仰望的情緒。

在不被大道認可的情況下，踏出追求極致的那一步，從必死的局中，一次次以逆天的方式不斷涅槃重生，不惜一切也要達成心中所愿，直到站在那個位置...

“這就是極致之道的御靈師嗎？”

哪怕是衛央，作為領悟劍之大道的天驕妖孽，如今也被江曉給震撼住了。

無人知道對方究竟是怎樣踏出的最后那兩步。

唰！

突然間，江曉手持斷魄劍，劍身綻放出了永恒之光，極致道意宛如利劍，貫穿天地。

這一刻，

江曉將自身的道念灌入了腳下的極致大道。

只要大道不會重洗，未來的極致御靈師若能在九重時走到這一步，同樣會看見自己的烙印。

今后的來者將會記住曾經有位極致之道的御靈師名為江曉。

這才是不朽的豐碑，歲月也無法侵蝕，銘刻在大道當中，屬于御靈師的至高榮耀。

而伴隨著這一幕——

“諸天萬界，第四位極致之道御靈師，誕生了！”

天圣宗全體上下都內心震撼，仿佛見證了歷史，感到了一種神圣感。

“太讓人向往了...”

某座山峰上，李某內心生出一股憧憬之意。

不知自己證道時，清凈之道的歷代前輩會是何人，那些道友又有著怎樣的風姿？

“這就是御靈師的大道嗎？”

滄元鬼喃喃，不知心情是何滋味，只隱約有些遺憾。

“好帥啊！”

夜王人有些粗，直白地表達出對江曉的敬佩，“不過，要是原身就好了，這丫頭片子的身體怎么看怎么不習慣。”

......

一切塵埃落定。

江曉以極致之道的九重御靈師身份，一步，踏入破碎的仙臺上，身姿飄飄然，如謫仙降世。

身后，菩提葉發出的玄光逐漸消失，那條位于冥冥中的極致大道也消失不再。

“待我登臨十重御靈師時再見。”

江曉想起了此前看到的那三位極致道友以及前世的自己。

極致大道將會在下一階段再現，彼時便不是九步，而是十步。正所謂道無涯，便是此理。

也不知道那群變態是否也走到了十重御靈師時的極致？

“嗯？等等！”

倏然間，江曉眉頭一皺，想起了某件事。

自己難道不是剛踏出第八步時就被那黑色生靈一矛狙殺了嗎？

回想那一擊的可怕，

江曉至今心有余悸，也不知道那黑色生靈究竟是什么存在，出手必殺，任何御靈師都不可能活下來。

“那我是怎么走到第九步的呢？”

頓時，江曉困惑了。

總不可能是那一矛后坐力太大，給自己震到了第九步吧？

還是說，前世自己留下的烙印，強行給自己的尸體拖拽到了第九步？

或者說，極致大道其實是個斜坡，自己的尸體主動滑下去了？

江曉一番胡思亂想，

突然猛地反應過來，想到了此前‘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記得多謝謝你體內那個殘魂。

幾乎瞬間——

江曉愣住了，爾后面色古怪，嘴角抽搐，硬是憋出了四個字：

“感天動地。”

這用來形容后期的蘇白絕不為過。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

除了最開始，越到后面，蘇白的運氣就越差，也不知道這人怎么就這么霉，就跟長得不討喜一樣。

“真是太倒霉了。”

江曉加重補充了句。

先是被主宰癡把凈珠給“弄丟”了，然后又是精心準備的赤蠱給自己偷吃了，再后面甚至還幫自己擋了幾次槍，前后每次北冥界出來人，總得拿主宰虛練練手...

尤其是進了歲月長河后，蘇白一系列操作更是堪稱梟雄中的王者，放棄自身的一切，幾乎化作了邪物，以命蠱茍到了自己體內，連楊老頭都束手無策。

這一手段，還真就給蘇白從必死之局中，找到了一條活路。

只可惜，就是下場有些悲傷。

“唉，可憐你一世聰明，怎么就最后關頭犯了糊涂？”

江曉假惺惺地嘆息道，“那些大能見了我就跟見了瘟神一樣，躲都躲不及，一丁點因果都不敢染指。”

“我身邊的人，幾個能有好下場？李某當初差點就犧牲了；小姑因為我的緣故快要死在了西方；姬挽歌當年也給天機宮抓了過去...”

“你怎么就想方設法地要鉆進我體內呢？”

江曉也想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真成了天煞孤星的命，身邊人好像都有些倒霉。

尤其是自己。

自從感悟生死大道過后，

好家伙！

每天變著法死去活來，動不動就得遭受致命的創傷，在生死線來回打轉。

蘇白洞察力足夠敏銳，大概早就看出了自己不是個省油的燈，動不動就會遭受大劫，因此才會想出這個法子，奪舍，爭取一線生機。

可事實上...

“蘇白你也抗不了我命中的劫難啊。”

江曉有些腹誹，差不多都能猜出自己在第八步倒下后，蘇白奪舍重生時的畫面。

還能是怎樣？

起先肯定是蘇白招牌式的鬼笑。

然后不出意外的話，

蘇白看著極致大道的盡頭，興許還會說句什么：江曉，最后這一步，就由我來幫你踏出去。

要么當時道劫已經退了；要么道劫沒退，那蘇白就是過于高估他自己了。

“蘇白你還在不？”

江曉自娛自樂地道，“在就說句話，別悶著，一次失敗算不了什么。”

“我相信你只要肯想，一定還能那啥，再替我擋次道劫...”

畢竟對那瘋子的小強屬性有個認知，

江曉開玩笑是開玩笑，還是仔仔細細在識海當中，來來回回找了數遍，直到沒能感知到另一股氣息后，這才作罷。

“唉~”

最后，江曉悵然一嘆，“大約他的確已經死了。”

回首對方的一生，

蘇白最好的運氣大概就是投胎到了蘇家；最壞的運氣大概也是投胎到了蘇家。

成就他的是天賦和心性，毀掉他的也是天賦和心性。

“反者道之動也。”

江曉輕笑了聲，“古人誠不我欺，壞的東西可以引出好的結果，好的東西也可以引出壞的結果。”

這就涉及陰陽了，談到陰陽，就想到生死，想到生死，那就得說到第二個道果...

“還剩一個時辰嗎？”

江曉很快就收回了念頭。

也沒理會外界種種，

江曉就地打坐，渾似個沒事人一樣，分明才經歷了一場慘烈無比的道劫。

兩縷濁清之氣環繞，道意緩緩拔升，極致道意如今可就強過生死道意太多太多了。

江曉闔上雙眼，神情平和，嘗試著以極致之道，助自己突破生死的道痕枷鎖。

反正菩提葉也足夠，這一百多枚菩提葉，道韻濃郁得很，分化出一縷縷大道源氣，可快速令自己明悟生死、極致大道的種種奧妙。

“怎么回事？”

天圣宗眾人，很是不解，“姜瑤這是又要準備再次合道嗎？”

若說此前以極致逆天證道，乃是傳奇的一幕；那么連證兩條大道，以雙道果位登臨九重，這就是諸天萬界亙古未有過的一幕了。

“奇怪，為什么并沒有第一時間踏上那條大道？”

“姜瑤這是在準備做什么？”

“等等！她似乎在嘗試凝結新的道痕！”

突然間，有人看了出來，震驚道，“姜瑤的另一條大道不是已經九十九刻道痕了嗎？”

而正在這時——

“成了。”

仙臺上，江曉睜開雙眼，右手虛抬。

伴隨著一枚全新的太極陰陽魚印緩緩凝形...

以極致之道突破的第一百刻生死道痕，

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