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之時,多受蘆太守照顧,聽聞蘆公子受了重傷,特意帶了支老參來探望,還望錢將軍能收下。”大哥將裝在盒里的老參送給錢將軍。
錢將軍接了過去,“小許大人有空來看他,倒叫老夫意外了,坐。”
“……”我站在大哥后面,覺得錢將軍剛才看我的時候眼里有些意味深長。
“也不盡然,”大哥坐下,“這次蘆公子在謝國受傷……自然是有人未盡職,軍里報來的消息,和州府報來的消息有些出入。錢將軍多年戍邊,對于我朝同謝國邊境總該比其他人要熟悉,我想有些事問錢將軍會穩妥些。”
“小許大人是有眉目了?”錢將軍身體微動,顯然是對于大哥說的事很是關心。
“是啊……這事需得細談,錢將軍,這是我家陸玖,她在金陵之時同蘆公子關系甚近,那時還道他是個姑娘,鎮日回來怨自己長得不好看。”
他轉頭看我,我知道他是為了能讓我去看羽揚,朝著錢將軍施禮,“錢將軍有禮,我同羽揚……相識多年了,聽聞他受傷,很是掛心。”
“許小姐有心了,既然我同小許大人有事要談,那就只能請許小姐先行去看他了。”錢將軍看著我,同初見面的長輩沒什么兩樣,我也知道自己兩次偷偷摸摸地來看羽揚不好,但上門也是要理由的啊。
“是,哥哥,我先過去。”
第三次進他的房間,藥味同昨天比起來,只濃不淡,嘆了口氣。有些奇怪的是,房間里頭侍候的人一個也沒有了,昨天來的時候,還有好幾個呢。
走到他床前,手摸到他額上,溫度還是有些高,不遠處放著一盆冰,都已經敲得很是細小,里面浸著棉布。將棉布擰得半干,將他額上的那塊換下來。
然后就只能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看他。
怎么還是這樣睡著,手指順著他的臉劃來劃去,“一直這樣睡,會變成豬的,不過好在你這次受傷沒有傷到臉,不然還怎么去勾引人?”
閉著眼睛的人睜開眼,笑得很壞,“我勾引到你流眼淚,也是靠的這張臉?”
“你醒了?”摸摸臉,“哪里有流眼淚?”
“我從一開始就醒著,聽說你要來,故意將那些人遣出去的。否則,你肯定又縮在一邊默默的抹眼淚。”
他聲音有些嘶啞,就算是故意裝出來的壞笑,也很無力,可我還是一句“你醒了還裝睡?”冒出嘴邊。
“我可怕你見我醒了,就又跑了。”
聲音嘶啞得讓人聽不下去,我左右看看,“你要喝水嗎?聽著很渴的樣子。”
“不渴,這幾天喝來喝去都只有藥,嘴里很苦。”
“你傷得那么厲害,自然是要喝藥了,今天的喝了嗎,從我認識你之后,你就一直是健康的樣子,突然躺在床上動也不動,臉色又那么難看,真是一點也不習慣。”
“你怎么知道我傷得嚴重?是掀了被子看過了?”
“傷成這樣還想著那些事,我是看過了,身體沒一處好的了,怕是沒法叫人喜歡上了,”我故意這樣說,看他眼神黯了一下,又覺得心疼,想了想,“其實光看著臉,還是很能吸引人的,你覺得怎么樣了?”
“頭很暈,嘴里很苦,想動動手,一點力氣也沒有……陸玖,你才來看我?”是不是生病的人特別容易委屈,他自顧自地吸吸鼻子,“你說,是不是聽聞我是救不了了,才來見我最后一面的?”
這樣的作派簡直像小孩一樣,我揪他的臉,“哪里是最后一面?我是昨天聽說的這事,昨天就來看過你了,只是你還在昏睡,別又睡著了,錢將軍說要給你招親,免得你到……都還是未成親。”
他順勢壓在我的手上,嘴角勾著笑,眼睛半瞇,“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我是……”有些舍不得啦,看他瞇著眼睛一臉倦色,我的聲音也低下來,“你要好起來。”
“嗯。”
“我說真的,你要好起來啊,好好的,一切才有可能,要是不好了……就什么也沒有了。”低下身去親他的唇。
他嘴唇動了動,好像是要說話,可我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說什么。仔細打量,他呼吸均勻,是又昏睡過去了。
才同我說了幾句話而已,有那么累么?可就是那么累,也還俏皮地同我說了幾句,安了我的心。真是又憐又痛,眼睛一酸幾乎想要哭出來。
“羽揚……”
“陸玖?”
大哥的聲音在外頭,低低的。
“嗯,我就來了。”低著頭出了門,走到大哥身邊,眼睛閉了一下,將眼里的濕意忍回去,“你同錢將軍談好了,找到該負責的人了嗎?”
“是清楚多了,怕你在這里坐久了會想太多,也就來接你了。”他伸了手,等我把自己的放上去,才握住垂到身邊,“走吧,趁著今日都在外頭,也順便逛逛京里,總不能都讓旭直陪著你。”
跟在他身邊,“我以前說過要帶羽揚逛的,結果也只逛了兩次,現在他傷得這樣重,我也沒有玩樂的心思。”
“誰說只是玩樂?你我的婚事,雖然都由我安排了,可總也得給你安排些事做,不然豈不是一點自覺也沒有?”
“繡衣由我自己繡吧。”鼓起臉,只想到這事。
他站在馬車邊,一手扶著我的腰,將我抱上車,自己踩著腳踏也坐上來,“將繡衣交你,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好,你若真想繡,就繡個喜帕吧。”
“那么小……”
“還有那日戴的珠寶,先去看看有沒有什么你喜歡的。”
婚事啊,大哥一心想著婚事,我雖然也想著,可心里還在想羽揚和他的親事……我自己的主意太傻太任性了,無論叫誰知道,也不會原諒我的吧?大哥再喜愛我再寵我,也不會由著我那樣做的。而我自己,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