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糕點,在娘親那里磨蹭了半個多時辰,又去小哥的書房里躺了大半天,一回來還真不知道要做什么。書院都好多年沒去了,就算現在去太學,肯定也不大聽得懂了。不如還是去外面逛逛?
我想起早上娘親特意叮囑過的,大姑娘了要注意名節,一個人是不能隨意騎馬外出的。反正我多年不在這里了,昨天剛回來,想來城中認得我的人也不多。我跑到小哥的房間里,在他的箱底翻出他幾年前的衣服,拿出一件黑衫子比了比,好像同我現在差不多。
我換上他的衣服,又把頭上的珠花,耳朵上的墜子都拿下來,換了小哥之前常用的發型,又去把臉洗干凈了,擦了點黃黃的脂粉,乍一看上去應該誰也不會認得我的。反正看天色,也差不多要中午了,小哥昨晚說的,過了午時就帶我去吃好吃的,我就裝做是小哥的侍者,去太學找他吧?
臨行前再次對著鏡子照了照,確認自己的耳朵和脖子都遮住了,才騎上陸陸出門去。
太學門口的馬車還是那么多,我左右轉著找家里的那輛,就聽見有人說話。
“那是解國的高頭大馬吧,是哪家有急事了,要個小侍騎這么快速的馬來找人?”我去看說話的人,卻差點掉下馬來,不是別人家有急事,而是你太閑了吧?長安真是的,大中午地跑到這里來逛。
“喲……”我聽到他的怪腔了,裝作不認識果然不可行。
我壓低嗓子,正要跳下馬來,卻被他擋著,“既然有急事,那就不用下來了,大中午的是趕著請家里的少爺回去吃午飯么?”
“回殿下,確是如此。”
“你是哪家的?”
他笑吟吟的樣子簡直讓我想踢他,都知道我是哪家的,還問?可是被他身后的那些隨從盯著,我又不好不回答,“許家。”
“許大人家,哎呀我同許大公子多年不見,相請不如偶遇,不若也請我去許府吃頓飯吧。”
“……”這個大騙子,不是昨天還在一輛馬車上嗎?我瞪著他,“長平殿下,大公子今天一早便去戶部述職,中午并不回許府吃飯。”大概是這樣的吧?
長安特別不要臉,“許大公子不在,許大人在也是一樣的。”
“……”我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我家里又沒有名氣很大的廚子,何必一定要到我家吃飯呢?就算老爹中午回家吃飯,可是他們一口一個“大人”“殿下”的,飯還要怎么吃啊?
“說起來,我好像剛才聽到戶部幾位大人說要去江南居用飯,今天還真是不巧呢,許大人同許大公子都不在。”
“……”我皺著臉等他繼續說。
“可是我今天特別想念許家的人,這樣吧,你雖然地位低下,但宰相門前七品官,本殿下不嫌棄你,就由你陪我去那家胡姬酒樓用膳吧。”
“小人……小人是因為家中有急事要尋三公子,額,我還要給三公子駕車!”
長安露齒笑得很無恥,“沒事,我讓侍衛替你駕車,幫你傳話就好了。”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坐在他的馬車里,我盯著他看。
“都說了是那匹馬,不知道現在叫陸陸還理不理會我呢?”他用小扇子敲我的腦袋,“哪家小廝騎那么好的馬,你要扮也拉頭驢來騎,這樣才不會露餡,反正你等許三公子也是為了吃,我帶你也是去吃,沒什么區別,鼓著臉是想讓我去捏嗎?我才不想捏得一手粉。”
“壞蛋!”
“是啊,我同十五叔系出同門,反正都是蛋,你也不好親此蛋薄彼蛋,是不是?”
“誰說我是來看照唐的?”我抓住他的扇子,“我只是好久沒有來太學了,所以來看看嘛……”
“一回來就這么好學?當年在江寧,是誰不肯去書院的,還寫信說書院那些先生重男輕女,只教些沒用的東西?”
他那種要笑不笑的樣子真讓我生氣,好像什么都在掌握中,我大著膽去拉他的臉,“哎呀,你不要記得那么清楚嘛,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他也不惱,“本殿下記性好著呢,你信里說的那些私密事我可都記著……”
“好啦,我們一起去酒樓,我這樣行么,宮里再怎么放低標準也不會選我這樣的小廝的。”而且還穿著舊衣服。
“怎么不行了?”
我看著他心情似乎不錯,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上也沒有都是粉啊。突然聽到他的笑聲,抬頭看他,“你捉弄我就那么高興!”
他也拿手摸自己的臉,“被你看出來了,我就愛捉弄你。”
這個大壞蛋,專門欺負人。
馬車停下后,他踩著腳踏下車,轉過身對著我伸手。
“干什么?”
“你不是想跳下來嗎,跳啊。”
我不用他的手就能安全跳下去,考慮了一下,我規規矩矩低下頭,扶著車壁踩著腳踏下了車。
進了酒樓之后就聽見外域的樂聲,“胡旋舞?”
“這是早些年開的胡姬酒樓,雖然名字直白粗鄙了些,里面卻有好酒好肉,還有……”
他不用說下去,我也看到了,還有身材高挑豐滿,紅頭發藍眼睛的胡姬。
我的眼神在她胸前那又大又挺的地方留了一會,才憤憤地轉過頭去,長安肯定是故意氣我才帶我來這里的。
“走啦走啦,上三樓,別苦著臉。”
我跟在他后面走,故意離了一段距離。這酒樓中間是個天臺,留著好大一個高臺,此刻有幾個胡人正在吹奏樂器,一路走上去,還有胡姬邁著舞步在我們身側轉過,留下一陣香風。
長安說的三樓是這酒樓的頂樓了,上面的房間一個個隔開,趴在欄桿上就能看到高臺。
“葡萄美酒夜光杯。”
我轉過頭,看到長安手里果然捧著個夜光杯,有些好奇,“這是誰家開的,這么大手筆?”
“你猜猜?”
“都那么多年了,我怎么會知道?”
場中音樂突然停了,我又轉頭看場中,高臺上多了幾個胡姬,戴著面紗,穿著那種動一動身上就會響個不停的衣服,但是露著半截白白的腰肢,看上去像是要跳舞。
我扭頭看長安,相當鄙視他,“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這人真壞,出來看美人跳舞還要帶上我,要是喝醉了家人肯定又說是我的錯,沒有勸住他。皇長孫這身份就是好,一旦做錯事就全是別人的錯了。
他將幾塊碎銀塞給送酒的女子,自己從玉壺中倒了酒到杯子里,“早幾年同你說起這家酒樓的時候,你不是吵著說要我畫幅畫給你,也好讓你看看到底是何景象么?”
被他一說,我好像是有點印象了,“你不是特意帶我來看的吧?”這么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