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密林里,王根靜靜地蟄伏著,一邊等著戰斗開始,一邊在心里盤算著完成這次任務后該去哪里快活。他本是一介野修,都三十歲了仍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真元境,平日里也就在凡人中掙些小財。本來這種明顯有貓膩的任務他并不想接的,只是前幾天那個黑衣人提出的報酬實在是太豐厚了。百塊靈石,別說是對那個小子追而不殺,就是讓他在自己身上砍幾刀,王根也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略有些戒備地看了一眼東邊,那里的兩支小隊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夜殤、寒宵,兩支在野修中臭名昭著的小隊,不過他們的任務和自己不同,到時候自己盡量把那小子趕遠一點就是了。為了防止他們翻臉,臨行前王根便把身上值錢的物事都妥善藏好了,也不怕到時候翻臉,只是想來他們也看不上自己這點蚊子肉。
飛舟已在空中飛馳了兩個多時辰,此刻正位于一處密林上空。夜里的森林黑壓壓的一片,低沉得如同少年失落的心情。江婉清正斜靠在飛舟上假寐,不在相公身邊時,她從來便是這般不拘小節。在她的感知中,地面上正有十來人在休憩,想來是過客夜棲,只是向來的謹慎讓她仍提起了一分戒備。
“咻!”一道橙紅的光柱劃破夜空,飛舟應聲而碎。
“何方宵小?”江婉清拎著葉知曉的衣領,懸浮于空。在她的感知中,那些人的實力不強,倒也不懼。
“師......師娘,喘......喘......喘不過氣了!”
“哦,抱歉抱歉。”江婉清將面色漲紅的少年擱置在一團云霧之上,葉知曉重重咳嗽了幾聲。
“呵,久聞‘女劊’的名頭,今夜特來領教一下你的手段。”林中眾人一一浮空,為首的是一個臉面帶疤的虬髯大漢。
“原來是夜殤和寒宵,你們兩只小隊怎么湊到一起了,這大半夜的,難不成是來這密林中媾和?也不知道是哪支隊伍干哪支?”言畢,江婉清狠狠瞪了一眼葉知曉:“小孩子不要聽!”
葉知曉乖乖識趣地堵住耳朵。
“哼,少逞口舌之利。布陣!”
“呦,清霄困神陣,大手筆啊,可惜是個仿制的。”江婉清邊說著邊將少年降落在陣法覆蓋范圍之外,她更是布下了一道防御法陣,以防戰斗的余波擊中少年。在她的探查中,周圍已沒有其他氣息,只不過是個仿制陣法,等自己解決了眼前這些人,想要脫身卻是不難。
身處陣法之中,江婉清先發制人,她手執雙刀,屈身環切:“風流殤!”陣法之內,以她為核心,空氣擾動,一個巨大的漩渦成形,夾雜著數百道淡青色的風刃急速席卷向敵人。前方十一人之中,有兩人行至陣前用防御道法正面抵擋,一人撐起護罩防范四周的流刃。更有四人手中流光環繞,顯然是在積蓄威力強大的攻擊術法,其余四人則從不同方位向江婉清突進而來!
之前應聲的大漢最是剛猛,他埋頭直入漩渦之中,轉瞬間揮出數百道拳影,意圖擊散漩渦中的靈氣運轉:沒有了環繞各處的風,風系道法的威力便會折損大半!
“風相!”就在護罩中的四人尚未蓄力完畢之際,江婉清一記風遁出現在護罩上空,她高舉雙刃,一記術法劈斬而下:“風斬!”
太快了!場間眾人都來不及反應,雙刀已是重重劈在護罩之上,一聲巨大的轟鳴爆炸而出。護罩幾乎是寸寸龜裂,結罩之人更是噴出一大口鮮血,遙遙跌落在地,眼看著便是進氣多過出氣的光景。
罩中四人蓄勢尚未結束,但此時已是間不容發,急急將四道術法轟向江婉清,就連之前正面防御風刃的兩人也臨時掐訣攻向她。
“風鏡!”江婉清清喝一聲,結出一道防御道法頂著各式攻擊沖入陣中:“風切!”
清霄困神陣中,一個比之前更加巨大的氣旋出現在之前的護罩位置,百里之內的空氣呼嘯著沖入場間,無數的樹木被連根拔起。片刻之后,四人狼狽地沖出氣旋——其余兩人已被斬為碎尸!
虬髯大漢此時終于建功,當他渾身浴血沖出僅余小半的漩渦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直至此刻,他才終于明白能在各族戰場之上闖下“女劊”名頭的年輕婦人,究竟有多么恐怖。僅僅是一個照面,己方便是折損三人!
“聚在一起,拖住她!”江婉清的速度太快了,分散開來絕對逃不過被各個擊破的命運!己方有兩名道劫境修士,只要聚在一起,拖住時間還是能做到的。聽聞此言,眾人急速于陣法的坤位聚攏,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又被江婉清斬殺一人。
地面之上,王根也是有些看傻了眼,但好在他及時清醒過來:還好自己的任務只是個剛入真元境的小子!他收起斂息的法符,真是個好東西啊,那么猛的女人都發現不了,只是可惜事后要交還回去。富貴險中求是沒錯,可是風險太大的話,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求這個富貴了。
他悄悄摸近少年的身邊,此時少年位于防御陣法之中,正一臉崇敬地看著空中的斗法。王根從懷中掏出一個錐狀法器,略一催動,法器便尖嘯著向著陣法刺去。
又是個好東西!王根真是心肝都疼了。
“砰!”防御陣法一下子便碎裂開來,王根亦是一道術法掐出,空地上的草葉迅速瘋長,直刺向少年。
“你們找死!”空中臉色微白的江婉清感應到有人暗中潛伏,向著敵人一聲爆喝,更是加緊攻勢,只是此時剩余七人緊緊抱團,加之又處大陣之中,她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脫身而出。
空地之上,防御陣法已破,看著飛刺向他的草葉,葉知曉略有一絲恍惚。只是好在這些年的經歷使得他心性堅毅不少,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順勢一滾,便盡數躲過,否則不是死也得重傷了!
看著少年安然無恙躲過他這一擊,王根也是心中大定:也不知道這要是弄了個重傷,還算不算他完成任務了?他可是牢記著黑衣人的任務要求,追而不殺!他再度掐訣,林中草葉紛紛向葉知曉糾纏而去。
少年匍匐在地,他牢記師尊教誨,遇事先要心思冷靜。此時葉知曉尚未修行道法,可是感受到敵人的氣息比他強不了多少,當下便決定欺身上前。師尊可是說過,經過形意煉體術的鍛煉后,他此時的肉身強度在真元境中也算是上佳!
地面之上的草葉隨著王根的道法不斷瘋長,少年左沖右突,盡量挑選一些氣勢弱些的地方落腳。許是敵人道法不勝,草葉的韌度都不算太強,數量少些的話,少年完全可以憑借肉體力量沖出。
不遠處的王根見到少年沖向他也是有些訝異,他道法不強這不假,可一個剛突破真元境的小子也敢欺身上前,真當他沒幾手壓箱底的本事了嗎?
“葉舞!”王根雙手掐訣,數十片落葉如刀片般朝著少年疾馳而去。葉知曉見狀不妙,左閃右躲,只是仍有數道葉片在他身上割出半寸的傷口,這一閃躲,離王根便又遠了一些。
少年前沖了好幾次,但畢竟未曾修行任何道法,只憑身體的柔韌性躲過幾道攻擊不難,可想要接近敵人,卻是難如登天。
跑!少年也是果決,說逃就逃,看樣子師母打敗敵人應該不難,現在自己只要能撐住就可以了。
密林之中,二人一逃一追。仗著身法的優勢,王根不急不緩地跟在后頭,心里對于少年身體的強度和柔韌性嘖嘖稱奇,大宗弟子果然不一般,這才剛入真元境,單論肉身強度自己就不是對手了。半柱香的功夫,少年身上已經被割出十多處傷痕,只是傷口大多不深,少年仍能勉力維持。
“殺了他!”一道傳音在王根耳畔響起,王根當即用出自己壓箱底的絕技:“林刺!”隨著道訣使出,林間無數枝條一瞬間如同利刃一般直刺葉知曉,少年躲無可躲!
“止!”一道淡淡的聲音在林中響起,王根在瞬間失去意識,身體卻仍舊保持著掐訣的姿勢,如同被凍結一般。道法終止,林間無數的木刺也都疲軟下來,已經是不成攻勢,好歹讓少年逃過一劫。
高空之中,許薪的身影出現在清霄困神陣前,數道法訣打出,大陣便被破開。這種仿制的陣法漏洞百出,在涉獵眾多的許薪面前,和門簾也相差不多。此刻陣中,江婉清正將那名大漢梟首而去,半柱香的時間,江婉清已是全殲敵人,只是她的身體上也出現了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
“相公,還有人在追殺知曉!”江婉清已是急紅了眼睛。
“他已經無事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十里開外,葉知曉的傷口已是止血,其實王根本就只在最后存了殺心,還被攔截了下來。故而少年身上的傷口只是看著可怖,但都只是皮外傷而已。
當許薪夫婦到達此處時,少年正在躬身向救了他性命的兩人道謝。
“小事一樁啦,見死不救豈是俠女所為!”雙十妙齡的女子扶起躬身行禮的少年,很是豪爽的說道。一旁的男子卻是轉向許薪夫婦,語氣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天鏡許君。”
“正是在下,不知兩位名諱,今日兩位救我愛徒,許薪難以為報!”
“無名小卒而已,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男子微微搖頭,轉身而去:“走吧。”
“好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