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男人大體將醫生說的那些話轉述給了老太太。等老太太知道了去醫院的結果以后，連呼心疼。

“我就說，不讓你們去醫院，你們不聽我的，非得去晃悠那么一圈！現在好了，錢也花了，啥毛病也沒看出來！連個小藥片子都沒帶回來！你們說，是不是被坑了！我就說，醫院那個地方，是咱們老百姓能去的嗎？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去了，什么毛病也看不出來不說，還會扒你一層皮！”老太太越想越氣，憤憤不平地說道。

“媽！你怎么這么說！”男人不滿地說道，“非得檢查出來她身體有什么毛病，你就開心了！這樣不是很好嗎，她身體沒什么大問題，養養就好了。那我們就養養啊！總比身體有毛病，還得下功夫治，來的簡單吧！”

老太太語結。

叫兒子這么一說，好像的確是這么故事。身子骨弱總比身子有毛病要好的多。

可是，怎么養呢？

家里就那條件，不說吃糠咽菜吧，倒也是粗茶淡飯。偶爾吃點肉或者雞蛋，男人都偷偷地夾給了女人，這一切，老太太都看在眼里，只不過不說罷了。

林美默默地看著母子兩個在說話，不發一言，走進了房間，在炕上躺了下去。

今天實在太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累。

萬念俱灰的感覺了讓林美覺得自己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掉了，現在的自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無邊無際的大山。

貧困粗糙的生活。

這一切，難道就要伴隨自己的后半生嗎？

不！不要！黑暗中，林美暗暗地攥緊了拳頭。

外面，是老太太不滿的聲音。

“她怎么了？給誰擺臉子呢？”

老太太不滿地說著，以前的林美，見到自己可都是畢恭畢敬的，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竟然這么冷淡，實在可氣。

“不是給你擺臉子，她可能也是心情不好！”男人溫言勸著。

“她心情不好？”老太太聲音一下子高亢起來，“她來了這三年多，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她，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結果，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她還有臉心情不好？”

“媽！你別說了！”男人低聲打斷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卻故意想讓屋子里的林美聽見，聲音還是很高亢，繼續喋喋不休地數落著。

林美冷笑，黑暗中，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慢慢變硬。

也許，是時候該改變一下自己的行事風格了。

一夜無眠，老太太雖然對林美很不滿意，但是看在她去了趟縣城老老實實沒有任何幺蛾子的情況下，還是隱忍了下來。

誰知道，第二天，林美卻徹底激怒了她。

以前林美沒來的時候，所有的家務活都是老太太的，每天都要早早地起床做飯，喂雞喂豬。林美來了以后，很是乖覺，自動就把這些活兒攬了下來。

老太太覺少，雖然不喜歡賴床，但是樂的有這么個人幫忙承擔家務。剛開始，老太太還不放心，還跟在后面看著林美做，后來發現林美做活兒干脆利索，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也就放了心。每天雖然早早地醒了，但也喜歡在床上賴一會兒，聽林美在外面悉悉索索的忙碌著，鍋碗瓢盆的叮叮當當，不一會兒，就會飄起飯菜的香氣。

每當這時，林美都會過來喊她。

“媽，起來吃飯啦！”

老太太傲嬌地磨蹭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起身。

那個時刻，老太太是幸福的。

很多時候，老太太也一直在想，林美這個女人，長的好看，做活兒好，人又溫柔懂事，自己的兒子能找到這么一個女人，也算是命里有福氣。

可偏偏是，這么一個看上去正常的女人，竟然不懷孕！

今天早上，老太太像往常一樣，早早就醒了。

院子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兒響動。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聽見自己兒子的腳步聲，在院里走來走去。

天還沒完全亮，她兒子每天都是這個點兒起床，然后趁著太陽還未出來，天氣還不是很熱，趕緊去地里忙活一會兒。等日上三竿，才回來吃早飯。

奇怪的是，今天早上只有男人自己的腳步聲。以往這個時候，林美也跟著一起起床了。伺候男人出門，然后洗洗刷刷，開始做早上的那一攤子事。

老太太豎著耳朵聽了好久，一直到自己兒子出門，都沒有聽見林美的動靜。

“難道是病了？”老太太心想，“但是不可能啊，昨天不是還生龍活虎的！再說了，自己兒子把這個女人看的這么重要，要是真的病了，早就去找醫生了，哪里還顧得上去下地干活！”

老太太耐著性子等，等到天亮了，屋里那些陳舊而古老的家具都已經能顯現出樣子了，林美那邊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

這下，老太太可再也躺不住了。

她掀開被子，跳下炕，鞋子都沒提上，就拖拉著去了林美那個屋。

屋子沒鎖，老太太輕易就推開了門。定睛一看，林美正躺在炕上睡得五葷八素。

老太太的火氣一下子起來了，拿起炕上一個掃床的刷子，一下子拍在了林美裸露在外面的腿上。

“起來！做飯！”

睡夢中的林美一下子驚醒，猛地從炕上坐起來，驚魂未定地看著老太太。

其實，男人起床的時候，林美也醒了。這幾年，她一直跟著男人一起起床，身體都已經形成了生物鐘。

她躲在被窩里，看著男人熟練的穿衣服，穿鞋，自己的身子卻就是犯懶，一點兒也不想動彈。

算了，不再偽裝下去了。以前那幾年，自己裝的好辛苦，從今以后，愛咋咋地吧。

心念至此，林美往被窩里鉆了鉆，繼續睡覺。

男人愛戀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反而將她露在外面的腳丫子親了一口，又輕輕地放回到被窩里，才推開門出去了。

他剛一出去，一股抑制不住的睡意襲來。林美眼皮一沉，頭腦一昏，又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