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連城用虛弱、扭曲、斷續(xù)、很難稱之為‘嗓音’的聲音,告訴陳宇,先天大陣?yán)锩妫泻脰|西。只不過他如今的狀態(tài),說不清楚了。
最好,還是陳宇親自進去一趟。
陳宇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眼前的空曠詢問道:“你能讓我進去?”
這個問題很簡單,能或不能,最少一個字,最多兩個字。之前那么一大段話,都跟陳宇講了,也不差回答這個問題了。
然而,曹連城偏偏沉默了許久。
陳宇似乎知道他在猶豫什么,沒有擺老板的架子,沒有催促,默默等待。
不知多長時間以后,曹連城終于開口了,說道:“能,只是……”
說著,他的聲音更加詭異,更加扭曲了,哆哆嗦嗦道:“老……老板,希望你能……能做好……準(zhǔn)備……”
話聲剛落,只聽‘咔噠’一聲,神奇的景象出現(xiàn)了。
陳宇眼前的空間,驀然被撕裂了。
一道空氣‘門’,憑空浮現(xiàn)在陳宇的眼前。
站在‘門’外,看不見門內(nèi)的景象,只有浩瀚如天數(shù)的先天八卦符號,在空氣‘門’的‘門板’上排列、運行。
陳宇一手提著大夏龍雀,一手提著褲子,又霸氣又萎縮地,走了進去。
進去后,完全沒有想象中,步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事實上,先天大陣外什么樣,先天大陣?yán)镱^,還什么樣,無絲毫差異。
只不過在先天大陣把這一片空間‘藏’起來了,外面的人進不來而已。
進入先天大陣后,最直觀的感受,便是空間補全了。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里面的人,能很清楚地看到陣外風(fēng)吹草動,頗有幾分‘單向玻璃’的意味。
進入后,更沒有預(yù)想中的,先天大陣?yán)镱^,包裹著天量的天地靈氣。
雷神島這么個破地方,橫看豎看,都和‘靈氣充裕’四個字沒關(guān)系。
且陳宇可以感受得到,這座先天大陣,應(yīng)該是先天大陣中,最拙劣的。
不拙劣的話,恐怕陳宇在外面時,連這片空間被隱藏了都感受不出來。
目前不是考量這些的時候,確定果真沒危險、沒活人的氣機后,陳宇將目光,投向了曹連城。
幸虧曹連城讓陳宇提前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讓陳宇提前有所想象。
不過曹連城此刻的模樣,縱使陳宇有心理準(zhǔn)備,也還是差點承受不住。
若不是剛剛跟曹連城對話過,陳宇甚至不相信,這玩意兒就是曹連城。
趴在地上的,確實不能稱之為人了。
定軍山之戰(zhàn),老黃忠陣斬夏侯淵,連腦袋帶半個肩膀,一刀全劈了下來。
曹連城和被斬之后的夏侯淵,如出一轍。
區(qū)別是,只剩一個腦袋和半個肩膀的夏侯淵,當(dāng)場就死了。
只剩一個一個腦袋和半個肩膀的曹連城,還活……應(yīng)該還活著……吧!
曹連城的整具身體,乃至心臟,都不翼而飛了。
即便他剩下的腦袋和半個肩膀,也鮮血淋漓,布滿了撕咬和抓撓的傷痕。
他頭頂上露出的森森頭蓋骨,開了一個洞,洞里甚至還殘存著一顆爛牙。
那是咬他的東西,留下的牙齒。
無比詭異的是,曹連城剩下的腦袋,還睜著眼睛,咧著嘴,沒心沒肺地朝陳宇笑。這里的沒心沒肺,不是說他心態(tài)好,而是他真的沒有心臟和肺葉了。
曹連城咧嘴笑的時候,嘴里散發(fā)出一股瑩瑩的凈綠色光芒。
見曹連城一笑,陳宇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陳宇不是鐵打的,曹連城是自己最早的一個追隨者,曹連城是陪他從寧海走出來的。記憶里,初見時的模樣,止不住徘徊在陳宇腦海里。
陳宇也更知道,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沒有后悔的說法。
雷神島,他梭哈了。出現(xiàn)這種局面,只能咬牙承受。
“好兄弟!”自從變成了某人的奴仆后,陳宇哭過,沒過多久,陳宇又哭了。他沖上去,抱住了曹連城的殘軀。
“此生……足矣……”曹連城的腦袋還在說話,他嘴巴開合十幾次,才能勉強吐出零星一兩個音節(jié),他笑得更燦爛,斷續(xù)道:“我不……不后悔!”
這條路,陪陳宇走,就算至今沒見到最高處的風(fēng)景,但他不后悔。
“老……老板……別扣……我……工……工資!”曹連城笑著說道。
陳宇擦拭眼淚,笑道:“好,我給你發(fā)獎金,漲工資!”
“呵……呵……”曹連城擠出扭曲的笑聲,恍若終于放下了包袱,笑著笑著,他從嘴里,吐出了那抹保他不死的純綠色。
那是一截柔嫩、晶瑩、綠到發(fā)光、綠到不像話的柳枝。
細嫩的柳枝上,還掛著兩片嫩芽。
陳宇知曉了此為何物,將其握在掌中,顫聲道:“兄弟……”
失去了柳枝的庇護,只剩一顆腦袋和半截肩膀的曹連城自然活不下去了。
他僅存的**,在陳宇懷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雷神島高溫多雨,他早應(yīng)該腐爛,化為泥塵了。
失去了柳枝的庇護,曹連城也無法發(fā)出聲音了。
他含笑而亡,死之前,用口型告訴陳宇:他一直不死,就是在等陳宇來。
渾渾噩噩中,是陳宇在陣外的叫罵,喚醒了他。
他醒來第一句話,就聽見陳宇要扣他工資。
他當(dāng)時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打工仔下意識的恐懼。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早就沒有心臟了。
他知道,陳宇一定會來。
其實這座荒廢的先天大陣?yán)铮怯形kU的。
但只要陳宇擁有這截柳枝,便會絕對安全。
作為陳宇的下屬,領(lǐng)著陳宇的工資,沒任務(wù)的時候,他是身價十幾億的富豪,過上了他祖上十八代,從未享受過的闊綽生活。
以及追隨陳宇后,種種神奇的經(jīng)歷,他知足了。
他說,不枉此生。
當(dāng)曹連城的嘴巴再也不動的瞬間,陳宇渾身燃起幽藍異火,親手火葬了自己的兄弟。比起眼睜睜看他爛成泥渣,不如讓他化為飛灰,好歹死后輕松些。
懷里的兄弟徹底消失不見后,陳宇用了很長時間才平復(fù)下來。
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他堅定起身,繼續(xù)戰(zhàn)斗。
哪怕為了不辜負曹連城生死相隨,他都沒有絲毫消頹與退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