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東來不是因病離開，而是自然老去。

葉北月不是神仙，她沒辦法讓他繼續健康的活著，不過卻能讓他在臨別之際，把想說的話都說了。

穆琨和穆瑞見她過來，主動給她讓出位置。

葉北月拔出銀針扎在了老爺子的身上。

不多會兒，就見他睜開了眼皮，渾濁的眼睛也有光亮了。

穆瑞和穆琨同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葉北月對穆老爺子說道：“爸，您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

穆東來對她動了動嘴角。

他在對她笑，只是力氣不夠，所以看起來笑得有些勉強。

葉北月知道他和幾個兒子應該有話要說，就和程怡帶著五個孩子退出了房間。

房門合上，她們聽不到里面的講話，只看到院子里的一棵幾十年的梧桐樹正在掉葉子。

明明是初夏茂盛的時節，今天院子里的風卻很大，吹得梧桐樹葉不住地往下落，不一會兒就在地上堆了一層。

這時，穆璦從外面進來了。

她跑得很快，一邊抹眼淚一邊跑。

“嫂子，爸爸他怎么樣了？你給治好了嗎？”穆璦跑過來問。

葉北月還沒來及回答什么，房間里就傳來穆東來蒼老無力的嗓音。

他對穆璦喊道：“璦璦快進來…還有小怡和北月你們都來……”

他還有話要跟她們說，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葉北月和程怡帶著穆璦推門走了進去。

穆瑞和穆琨站在床頭，穆亦琛站在他們對面，三個人的神色看起來都很平靜。

穆璦哭著撲到了床邊，沖穆東來喊道：“爸爸你不要走，你不要丟下我嗚嗚……”

“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哭，我這是時候到了，該去找你媽了。”穆東來寵溺地笑了笑。

穆璦還是在哭鼻子，不過逼著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穆東來看向程怡，對她說了一些體己話。

程怡也紅了眼睛，向他保證會和穆琨好好過日子。

很快，穆東來就看向了葉北月。

“北月，你是個好孩子，今后你也要和亦琛好好過日子，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打他拿針扎他，使勁兒收拾他！”

葉北月看他這會兒的樣子，腦子里忽然閃現出幾年前和他剛認識的時候。

一些久遠的畫面浮進腦海，又徹底地消失不見。

這個老頭兒有些固執，得來硬的，但也不是不講道理，他雖然嘴上不說，可人人都能看出來，在這幾個兒子里他最疼的還是穆亦琛。

葉北月笑著回他：“您放心，我會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穆東來看她笑得真誠，終是放心地松了口氣。

沒一會兒，他嘴里就開始念叨人的名字，喊的是：“芬芬，讓你等久了，我這就來找你了……”

他的手落回了床上。

緊接著，穆璦的哭叫聲就響了起來。

穆小寶也跑了過來，和她一塊“嗚嗚”地哭。

葉北月覺得鼻尖有些酸。

她不由得看向穆亦琛。

只見他站得筆直，神色沉默，深邃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穆東來身上。

過了一會兒，他察覺到葉北月的視線，就朝她看了過來。

葉北月走到他身邊，主動握住他的手對他說：“穆亦琛，爸是自己想走的，他應該是想媽了。”

自從當初和穆東來和好之后，葉北月就定期讓人給穆東來送她做的補品來，那些都針對他的身體。

如果他按時吃，至少能再活十年。

很明顯，他一年前就開始斷了，醫館里給他送來的那些藥品也都被他藏在了柜子里，堆了一座小山。

穆亦琛飯握住了她的手，沒有說話。

他就這樣，一直沉默到穆東來下葬的這一天。

他死前的遺愿，是把自己的骨灰和穆亦琛穆璦的母親葬在一起。

葬禮的流程也都是按照他的囑咐來，不要太復雜。

到了下午，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們陸續離開。

穆瑞一個人回到老宅。

穆琨和程怡想讓他去他們家住兩天卻被他拒絕。

葉北月則跟著穆亦琛，帶著五個孩子還有穆璦回到了家里。

孩子們都很乖，三個小家伙也沒有鬧騰過，不過看到姑姑和姐姐哭鼻子，他們也會跟著哭鼻子。

穆璦和穆小寶穆子昊照顧他們去睡覺。

葉北月和穆亦琛牽手回了他們的臥室。

他們坐在床邊，許久的安靜。

穆亦琛拽到了身邊，抱到了大腿上，兩只手臂像鐵棍子一樣勒著她。

葉北月沒有反抗。

不一會兒，她扭轉了坐姿，橫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和他緊緊地抱在一起。

她說：“穆亦琛，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個小女人……

穆亦琛不由得加重力氣，把她摁在懷里。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良久，他終于減輕了一些力氣。

他捧起她的臉，眼底似有一層薄霧，他輕聲地對她說：“爸臨走前和我說，讓我一定好好對你。”

葉北月覺得他話沒說完，她問：“還有呢？”

“如果我對你不好，他就帶著我媽來找我算賬。”當然這是他胡編的。

穆東來對他說，讓他好好珍惜她，不許再欺負她。

葉北月努了努嘴，笑著哼了聲。

穆亦琛把她摁在懷里，問她：“你今晚還去和安安他們睡嗎？”

葉北月都跟他回房間了，哪里還去得了？

她眨了眨眼睛，小聲念叨：“璦璦和小寶昊昊他們都在，那個房間應該沒我的地方了。”

這話的意思可不就是今晚只能在這睡了。

穆亦琛揪了揪她的鼻子，然后把她抱上床，摟在懷里睡覺。

葉北月躺在他懷里。

穆亦琛吻了吻她的額頭，“小北月，有你在，真好。”

外面夜色漆深。

臥室里面也十分地安靜。

他嗓音低啞好聽。

葉北月努了努嘴，主動抱住他的腰說道：“穆亦琛，我們以后不冷戰了好不好？”

“好。”你說什么都好。

……

在家又待了一天，穆亦琛就去到穆氏處理一些急事。

葉北月帶著五個孩子，還有穆璦，來到了老宅。

原本熱熱鬧鬧的宅子，現在只有一片冷清，也只住著穆瑞一個人。

葉北月來到這里的時候，穆瑞正一個人坐在院子里一棵樹蔭下。

樹蔭茂密，風也暖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