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明還好，畢竟是經歷了許多廝殺戰爭的人，他眼看著大牛為自己擋下了那一劍，心中雖是感激，可是面不改色。

但是蘇夢瑩就不同了，蘇夢瑩一個弱女子，看到這種事情，雙眼忽地就變得通紅。

雖然被刺中的不是趙啟明，可那是大牛啊！一直憨厚笑著的大牛，一直想著家里老母親的大牛，一直一直的，一件衣服破了又補、補了又破都舍不得換的大牛。

蘇夢瑩雙眼通紅，忽然就像發了狂一樣，大聲的對著那些黑衣人吼道：“滾！滾！你們都給我滾！”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蘇夢瑩在地上，忽然就抱起頭來嚎啕大哭，趙啟明見了她的樣子，心里絞著疼，可是也沒有辦法。現下，他沒有辦法安慰蘇夢瑩什么，他分身乏術。

那些黑衣人明顯的，都已經落了下風，此刻蘇夢瑩和士兵們又弄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于是，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做出了決定：沒辦法，這次的任務是沒法完成了。

他們剛想撤退，那些剩下的士兵就團團地將他們圍住，尤其是見到大牛為了護主而被刺傷后，他們更是殺紅了眼。

這些人，怎么能這樣呢？

大牛是他們的好兄弟，大牛做的事就是他們要做的事！何況，趙啟明是一位好主子，是一個讓他們都真心敬佩的主子，那些黑衣人究竟為什么要來刺殺趙啟明？

士兵們完全不明白原因，他們現在只知道殺！殺！殺！

把這些黑衣人都殺掉，把這些黑衣人都殺盡，反正這些黑衣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把他們繼續留著，這種事有了一次，也還會有下一次。

他們圍住黑衣人的去路，身上見紅的地方越來越多，可是他們從不曾讓開道路，不曾給他們一條生機。

如果像趙啟明這樣的好主子，都要被刺殺，那么這個國家還有救嗎？近來跟在太子身邊，他們已經見過了太多的黑暗，他們不希望，就連像趙啟明這樣的好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好報。

尤其現在，趙啟明和蘇夢瑩在一起了。這些士兵們本是很注意他們的，畢竟馬上就要回去了，回到京城，他們也許就成親了，這樣一個花好月圓的時候，這樣全軍同慶的時候，他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他們的身邊。

那些黑衣人眉頭一皺，見到這群士兵，像瘋狼一樣擋住他們的去路，心中想著沒辦法了。沒辦法，那么，就死吧，反正逃了出去，任務沒完成，他們也是死路一條了。

幾名黑衣人迅速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可絕對不能落在趙啟明的手上了，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就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剩下的幾名黑衣人切腹自盡。

看到這個結果，蘇夢瑩愣住了。雖然她覺得那些黑衣人十惡不赦，但畢竟也是一群人命，活生生的，鮮活的人命

眼看著那些鮮血從他們的身上流出來，流啊流，一直流個不停，慢慢的就匯成了小溪。蘇夢瑩捂住嘴巴，哭出聲來。她實在是說不出現在的感覺了，今天晚上的經歷，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些黑衣人死的那么容易，死得那么決絕——就像被割豆腐腦一樣，輕易的，身體就被割開了；輕易的，他們就睜著空洞的雙眼死去了。是害怕沒有完成任務，回去后也要被殺害嗎？是害怕留在這里，做了俘虜士可殺不可辱嗎？

雖然他們侍奉的是不同的主子，雖然，他們信仰的，是不同的信仰，可是此時此刻，蘇夢瑩覺得，他們都是為自己的主子辦事而已，他們都是人。

從此，世界上又有幾條生命，在無人知道的時候，消失了。

這就是古代的斗爭嗎？這就是古代的刺殺嗎？這就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從她的眼前，漸次的消失了

蘇夢瑩哭了一會兒后，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她說不出話，她覺得很累，她忽然很想回到現代去，回到那和平的年代去。

至少她在那里不用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們打來打去，看著他們要死不活的提心吊膽。甚至動不動，就要死掉，動不動就好像這條命一點都不值錢一樣。

趙啟明一直看著蘇夢瑩哭了好久，自己卻渾身無力，他沒有辦法，馬上的就按安慰蘇夢瑩。他只能看著，看蘇夢瑩哭的那么傷心，看著蘇夢瑩哭的那么難過，雙眼通紅。

這個傻女人，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只能在他的身邊哭嗎？難道她不知道，她的哭相很丑嗎？這般丑態都被人看了去，自己現在又沒有力氣安慰她，她怎么那么傻呢？

好不容易，趙啟明在地上積蓄了幾分力量，便起了身，可是他第一件事也不是去安慰蘇夢瑩，因為身邊這個士兵受了重傷，如果再不救治就會死亡。趙啟明不希望他欠下的人命，這士兵救了他，那么他也必定讓他活著回來。

所以趙啟明想，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先給這個士兵進行救治，至于蘇夢瑩，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安慰就可以安慰好的，還是需要時間，讓她自己去想通透的。

跟在他趙啟明的身邊，這樣的事情總會時有發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放任她大哭一場，然后自己再去安慰吧？如果要跟在他的身邊，那么蘇夢瑩，就必須要足夠的堅強才是。

那些黑衣人，既然已經被擊退，那一時半會兒的就不會再有了，而且很可能在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那些黑衣人都不會再出現。

太子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做事比較愚笨，但這種事情上相對來說，還是比較謹慎的。失手了一次，他不可能那么快到又進行第二次攻擊。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攻擊次數越多，他就越容易暴露，到時候就算皇上再怎么偏袒他，那也沒有用了。

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是真的偏袒他呢？就算是太子一黨的人，也只不過仗著他是太子罷了。他們雖然服佐他，但其實他們都知道，自己輔佐的是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的人。

假若太子真的上位了，恐怕當了皇帝，也就是一個傀儡一樣的人，任由那些曾經輔佐他、奉承他的大臣們，操控著他。想想這樣的人生，也是十分可悲的。

趙啟明輕輕的彎腰，把那名士兵抱在了懷里，他呼吸微弱，甚至胸口的起伏，都不甚清楚。

趙啟明知道，就算是軍中的大夫，現在也喝的不省人事了，想要等他救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抱著士兵就往軍營走去，先找一處干凈的地方，讓那士兵平躺一下，然后再來救治，不僅是當務之急，也是方便許多。

與此同時，盡管趙啟明自己也很不舒服，但他還是緩緩地把住大牛的脈搏，溫柔的給他渡著真氣。

在此期間，一名黑衣人掙扎著醒來，就像回光返照。趙啟明原本沒有看到他，可他卻抓住了趙啟明的褲腿，而后，咳嗽了兩下，吐出的盡是血沫。他的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趙啟明低頭看著他，并不畏懼。將死之人，又能惹起多大的風浪呢？

“趙啟明，你也不要太得意了，你懷中抱的這個人，是你的敵人。你救活了他，你也離死期不遠了。”說完，那個黑衣人的手，就無力地垂下了，只是雙眼還是死的盯著趙啟明。

趙啟明淡漠的看著他，然后開口：“我現在只知道，他是救了我的人。”然后，趙啟明就帶著士兵，向軍營內走去了。這士兵的傷勢太過嚴重，已經不能再拖了。

蘇夢瑩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硝煙過后，地上一片狼藉，滿是血腥。她沒有聽清剛剛黑衣人對趙啟明說的話，她只聽到了趙啟明說這個士兵救了他。大牛救了趙啟明。大牛，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趙啟明聽到了身后的動靜，于是回頭，就看到了蘇夢瑩，他淡淡的瞥了蘇夢瑩一眼，那眼中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蘇夢瑩下意識的后退一步。

趙啟明現在渾身都沾滿鮮血，但他不是因為害怕才后退，而是因為趙啟明忽然，變得讓她有些不認識了。

趙啟明開口：“想跟就跟來吧。”而后，就沒有回頭的往前走了去。

原本跟在他們身邊的士兵也如夢初醒一般地向前走了去。嘴上還是在念著：“大牛，大牛”

但是他們誰也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上前探聽大牛的傷勢，畢竟趙啟明就在那里。無論他們說什么做什么，都有一種緊張感。他們很擔心大牛，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看著蘇夢瑩，眼神中有著試探。

他們應該是希望，讓蘇夢瑩去了解了情況，然后再告訴他們吧？

蘇夢瑩給他們留了一個安慰的笑容，拍了拍其中一個士兵的肩膀，而后也跟著趙啟明走了。

一切都歸于平靜了，到了明天，誰還會知道昨晚發生過這種事呢？只是那些印在地上的血跡，永遠都擦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