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比爾問。
她搖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既然你堅持這么做,我也不再勸你了。”
比爾睡下了,許相思卻難以入眠。
她蜷縮在睡袋里,打開了女兒圓圓的照片,就那樣靜靜的看,目光漸漸柔和。
那丫頭對冷墨這位不茍言笑的冷峻父親的喜愛程度,或許一點兒也不遜色與對她。
如果冷墨真的沒有了,這丫頭該怎么辦?
這個念頭剛在腦子里涌現起來,許相思便用力的搖了搖頭,似乎想努力的把這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寶貝,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爸爸,一定會的。”
屏幕閃了一下,陷入了一片黑暗。
許相思有些慌了神,抱著手機擺弄了一會,最終又失落的放下了。
沒電了。
自從登上這南阿爾卑斯山,每天晚上,許相思都會看著女兒的照片入睡。
現在,冷墨不在身邊,就連這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沒有了。
她迷迷糊糊的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令她打了個寒顫。
悠悠醒來時,卻發(fā)現這狹隘的石窟里竟只有她一個人。
比爾不見了。
“比爾,比爾,你在哪里?”
她試著朝外面喊了兩聲,但回答她的只有呼嘯的寒風。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他會不會是外出的時候遇到了什么危險?
這就是許相思腦海中浮出的第一個念頭,她在為那個油嘴滑舌的男人而感到擔心。
不行,得出去找一找。
正這么想著,她忽然發(fā)現了有些異常。
旁邊的背包似乎是被人翻動過,里面一片凌亂。
她趕緊翻看了一下,卻發(fā)現里面的登山工具全都不見了,更可怕的是,僅剩的一罐氧氣瓶也沒有了。
一時間,許相思的腦子“嗡”的一下亂到了極點,心里,更有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浮現了出來。
她鉆出了洞窟爬到了峭壁前,只見下方的半山腰處,隱隱有一抹亮光在搖曳著。
“比爾!”許相思沖著下方的亮光處大喊,“你這是在干什么?”
下方的寒風中,飄來了一句回應。
“對不起了,許小姐!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愿意跟我走,反而要留在這里找死!”
“你怎么可以這樣?”
許相思頓時急切的大叫著,“你什么東西都可以拿走,把氧氣瓶留給我!”
“反正你留在這里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給我用!你想死,可我想活!”
比爾的話,令許相思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
一股無力感襲來,她跌坐在冰涼的雪地上。
她知道比爾不是什么正經人,但頂多算是油嘴滑舌的浪子,可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有生以來,許相思第一次感受到了,在絕境之下,人那丑陋不堪的心。
滾燙的淚流過蒼白的臉頰,她似乎又心有不甘,聲嘶力竭的向斷崖下大叫著。
“你會遭報應的!!”
下方的光亮消失了。
比爾也再也沒有回答她,那個陰險的男人偷走了她的一切,逃之夭夭。
許相思原本就有很嚴重的高原反應,加上剛才情緒激動的吼了一通,頓時一陣頭暈目眩。
她吃力的爬回了洞窟里,趕緊將氧氣罩戴上,并且留意看了一眼。
剩下的半罐氧氣,只能堅持兩個小時左右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在這小小的石窟里,她將會靜悄悄的,孤獨的死去,誰也不知道。
絕望,強烈的絕望感涌了上來,她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不該來的。
去它的寶藏!她現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見到冷墨,活著的冷墨。
然后,和他一起平安回國,陪著女兒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過余生,那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呆呆的坐了一會兒,許相思拿起早已斷了電的手機,借著一旁篝火的弱光,對著屏幕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既然已注定要死,當然要死得體面一些。她不希望將來被人發(fā)現的時候,一副蓬頭亂發(fā)的狼狽模樣。
可忽然,她卻有些想笑。
都到這時候了,還在想什么呢?
不知多少年后,當那些登山者們發(fā)現她的時候,要么就成了一個大冰棍,要么就只剩下了一具骨頭……哪里來的體面呢?
許相思又鉆進了睡袋里,望著通紅的篝火,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睡著。因為睡著了,或許就感覺不到死亡前的痛苦和掙扎。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美好的夢。
還是那個冷家,還是那個花園。老管家恭敬將她迎下了車,一臉慈祥的笑著。
“大小姐,您回來了?”
夕陽下,圓圓坐在秋千上,笑聲像銀鈴一般清脆。
秋千后面,冷墨靜靜地推,深邃迷人的目光望向她,向她招手。
氧氣瓶的壓力已經接近于零,但許相思的臉上卻全然沒有一絲痛苦,嘴角漸漸上揚。
她沉溺在了美好的夢境之中。
她笑著向冷墨和女兒走近,男人握住她的手,他臉上的表情過于柔情,以至于有些不真實了。
忽然,那男人變成了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許相思頓時被打蒙了,捂著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目光望著他。
男人突然惡狠狠的盯著她,發(fā)出嘶啞的低吼。
“許相思,你給我清醒過來!”
清醒……
那么為什么要讓她清醒過來,難道,她現在不夠清醒嗎?
方才還柔情無限的男人,忽然一把揪住她,表情變的那樣可怕。
“醒過來!我不許你死,我要你活著!!”
許相思茫然搖頭,“你……你在說什么啊,我這不是活著嗎?”
話音一落,又是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是那樣的真實。
許相思猛然驚醒。
準確的來說,她是活生生被抽醒的。
眼前,夕陽下的美好景象瞬間巨變,轉眼變成了冰涼的石窟。
花園沒有了,圓圓也不見了,可冷墨還在。
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頭發(fā)已經結成了冰凌,見到她轉醒,目光灼灼。
“思思,你醒了?!”
因為缺氧,許相思的腦子陷入了短暫的宕機狀態(tài)。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艱難伸出顫抖的手,摸上了他的臉頰。
冰冷,卻尚有一絲溫度,很真實。
“冷墨……真的是你?”她的聲音不可抑制的發(fā)顫。
“是我。”
一股酸楚涌上心頭,一直蔓延到了鼻尖。
她一把抱住了男人,緊緊的抱著,在他那溫暖的懷中,像孩童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冷墨,你這個混蛋!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冷峻的眉眼漸漸柔和下來。
他將懷中這委屈又害怕的女人抱緊,輕輕拍著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
冷墨挨著火堆坐下,許相思枕在他的腿上。徹底安心的她,就像是一只慵懶的小貓。
“你知不知道,當我不見你的時候到底有多害怕,你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冷墨語氣緩緩的解釋起來。
“當時被雪崩帶下去了,好在沒有大礙。我到處找你,之前隱約聽見了你的聲音,所以找過來了。”
說話間,冷墨打量了這石窟一眼,“比爾那家伙呢?”
一提起這個名字,許相思就氣的牙根癢癢。
“還說呢,那比爾就是個大混蛋!他趁我睡著了,偷走了我所有的登山工具,就連氧氣瓶都不留給我,獨自逃命去了。”
男人眉頭一蹙,平靜的目光瞬間斂沉下來。
該死的!
他早察覺那比爾有問題,豈料他做人居然這么絕!
“哼,別讓我再見到他,否則……”
說到此處,許相思情緒難免激動,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戴上!”
冷墨趕緊從包里拿出他的氧氣罐給許相思戴上,這才好上一些。
隨后,他又攤開了一張地圖,似乎在仔細研究著什么。
許相思湊了上去,好奇的問,“我們現在在什么位置?”
“這里。”
“那,距離寶藏還有多遠?”
“不遠了,一百米左右。”
許相思神色凝重了幾分,望著那地圖,目光漸漸生出幾分復雜。
冷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