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十三進來之后到處東張西望，他是打撈公司的項目總經理，一年的不義之財遠比老板的快遞公司掙錢。

荊芥的房子雖然豪華，但是他也用不著像個村里來的，這么把人家女孩子的住處打量個遍。

“陳蓉怎么樣了？”我問完了就讓姬十三滾蛋。

姬十三反問我：“荊醫生不在家？”

“恩。”

接下來，我才知道我做事兒到底是有多嫩。姬十三幾乎是一瞬間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刀，直接朝著我撲過來。

一般的刀子也就只是菜刀和水果刀，我為了去東北的那趟，專門買過一些匕首。

但是，所有我見過的那些刀子，都沒有姬十三手里的那一把鋒利和銳氣。薄薄的刀刃過來之后我趕緊爬走，我坐著的那個沙發一聲響都沒有，就裂開了一個整整齊齊的口子。

“這可是老子從古尸身上弄下來的，砍得你到了閻王那里都有嘴說不清。”

姬十三惡狠狠的把茶幾一踢，朝著我再次砍過來。我隨手拎起來跟前一個凳子擋在胸前，然后急急后退。

我還沒有來得及后退，我手里的凳子就華麗麗的斷了。

切口非常的整齊，快刀切豆腐也不過如此。

我現在真的是被惹火了，大桌子上還沒我們沒有吃完的點心，我抓起來一把狠狠地往姬十三的臉上砸。大概，他從來也沒有想到，我一個大男人，居然會用這么無賴的打法。那是椰蓉裹著山藥，碎屑白花花的特別多。

姬十三的臉上立刻一片。

我的準頭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和這些人比起來，我其實就是一個業余玩票兒的，姬十三舉著刀，但是不動了。我又抓了一把往他臉上砸，我覺得不解氣，直接拎起盤子扣在了他腦袋上。

“讓你丫的裝逼。”

開始的時候想把我給打殘，現在倒好，想要殺我，拿著這么鋒利的刀子來，是想要把我殺人分尸。

你咋不上天呢？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腦殘的妖魔鬼怪，認為唐僧生下來就是一頭豬，養的白白胖胖的，就是等著路過他們家門口的時候被吃掉。

姬十三的眼睛被粉渣糊著睜不開，我砸完了之后他才睜開眼睛。

因為姬十三很瘦，而且不是那種儒雅的瘦，而是猥瑣的瘦。所以，他臉上的白就不是普通的儒雅的白，而是猥瑣的像個小丑。

“駱老板，出氣了嗎？”

荊芥踩著尖頭細跟鞋從窗臺上往下跳，劉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窗前，紳士的彎腰伸出手扶著荊芥。

別人翻窗就是梁上君子，但是荊芥和劉離翻窗，就是好看的不像話，像是才子佳人要私奔一樣。

姬十三站著不敢動，手里明明有刀子，也不敢回頭。

我算是知道為什么了，因為劉離和荊芥兩個人到了。荊芥站在地上之后，劉離走到姬十三的面前，手繞過了他的脖子，從他的衣領下來拿出來一條魚。

我之所以確定那是一條魚，是因為劉離拿出來之后就丟到了金魚缸里面，金魚缸里面一陣騷亂，多了一條尖嘴猴腮丑不拉幾的大兩號的魚。

好吧，我再次的無知了，因為我又不認識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你們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姬十三的刀子交到了劉離手里，劉離折斷了他的手腕，讓他在客廳中央的寬闊地上，坐著一個小小的板凳。

荊芥的板凳也十分精致，應該是需要泡腳的時候正好坐著能彎下腰按摩腳而不費力。

“他是撈尸人，對人的味兒特別的敏感，所以，只要我們在房子里，他就能感受得到。所以，等他上樓的時候，我們從外部的電梯上來的。”

荊芥皺著眉頭看著她已經被打爛了的家具：“這可是酸棗枝的椅子，你怎么不知道護著點兒？”

荊芥是在責怪我。

我偷偷問劉離，酸棗枝的椅子貴不貴，劉離告訴我和紅木家具應該是一個檔次的，讓我百度一下。

我拿出手機查了一下。

之前姬十三砍我，我不想死，但是現在賠償酸棗枝椅子，我就想死了。

“至于姬十三為什么要殺你，讓他自己說。”荊芥掃了姬十三一眼，目光極其銳利，像是警匪片里面帥的不要不要的女警察。

姬十三兩只手斷了，疼的臉色蒼白，但是死死地咬著牙一言不發的低著頭坐在椅子上。

“你還是要殺我？”

我到了姬十三的面前，他再一次惡狠狠的盯著我，好像是我給他戴了綠帽子，殺了他老爹一樣。

搞得我也要怒了。

“你必須死，而且，必須死在天亮之前。”姬十三的眼睛里有淚花在輕輕地閃動著：“如果你不死，蓉蓉就挺不過今天晚上。”

一直到了現在，姬十三才回答了我最早先問他的陳蓉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把話說清楚，你信不信我錄音了去告你。”最討厭遇到不講理的人，橫行無忌的像個螃蟹。

上次的李太太就是個例子。

不管世道繼續怎么輪回，也再不會有她那么個人了。

“收到了最后一封快遞的人，必須死。因為這些快遞，根本就不是人寄出來的，它們來自地獄。而且，送快遞的這條路，就是用亡靈的鮮血鋪成的。如果有一天沒有死人，那么人間和地獄也就沒什么兩樣了。”

姬十三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大段話。

這可能就是一直以來對我的快遞的最準確的描述了。

起碼說明了鳴笛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原因是什么，后果是什么。但是，這段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段子。

還是一個不成熟的寫手寫得段子。

一個小小的快遞，哪來那么大的魔力？

逗我呢。

“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你倒是給我說說，到底地獄長什么樣子？如果我覺得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也愿意去死。”姬十三開玩笑，那我也陪著他開玩笑。

荊芥是真的笑了，劉離的臉上不見喜怒，眼中眼波浩淼。

“我也沒有見過。”

“那你拿著刀就來殺我，你是不是傻？”我是真的給氣樂了：“我看你的腦子有毛病，我給你找一家合適的精神病醫院，你先去里面住幾天。”

“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呀。就是那些收到了快遞的人。蓉蓉現在就剩下了一口氣，在醫院里的特護病房吊著，心臟搭著橋。你也是接觸了最后一封快遞的人，所以，如果你能在今天死了，那么蓉蓉就一定能夠活了。”

姬十三說的特別的懇切，我皺著眉頭看荊芥，荊芥點了點頭：“事實確實如此。”

“那你怎么不自己代替陳蓉去死？”我脫口而出。

不是說愛到了極致，就是一個人愿意為了另外一個人去死嗎？姬十三看起來愛的不行，那他怎么不自己去，讓我這個吃瓜群眾無緣無故的躺槍，他也太缺德了。

“因為我的命太硬。”接下來，姬十三說了一個讓我十分震驚的事情：“老沈創辦了這家公司以后，找不到能送快遞的人。我就幫他送了半年。他就算是把他一半的營業額給我開了工資，那也不夠我撈尸的收入。”

所以，姬十三只能幫忙半年，然后老板就需要到處招人了。

果然，二十一世紀最需要的就是人才，送花園小區的快遞最需要的就是命硬。

“我也命硬嗎？”

“你運氣好。”姬十三頭也不抬。

我不是命硬，我只是運氣好，我要是真的運氣那么好，為什么我會再也見不到我的女朋友？她就是我心尖上的人，我這一生只想要愛她。

我真的不能把這樣活著理解為運氣太好。

我的好運，和我女朋友的運氣不好，是鮮明的對比。

“姬十三，你也是家里傳下來的撈尸人，我就不壞你的名聲了。但是，你以后不許再來找我們駱老板的麻煩。”眼看著事情已經解釋的差不多了，荊芥自然是要收尾。

劉離已經把碎了酸棗枝的椅子拼了起來，鉚接的功力驚人。

姬十三祈求的目光來回變色，一個硬氣的男人，在在這一刻一身傲骨一寸一寸挫斷熬成了湯。

姬十三轟然一跪。

“荊醫生，我知道有你在，我不能找駱老板的麻煩。但是，我求求你救救蓉蓉，我這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蓉蓉。哪怕是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李太太也下跪求過我。

但是，我完全不想鳥她，因為她的目的是讓我死，讓他們一家人幸福平安的生活在一起。是把她的幸福建立在我下地獄的痛苦之上。

但是，姬十三轟然一跪，他是想要用他自己的命，去救陳蓉的命。

我看著荊芥。

荊芥的目光澄澈，但是一眼望不到底。

她是最好的藥師，博覽群書，她有的是辦法，所以，荊芥一定是有法子讓他們活下來的。但是，荊芥不開口答應，我不能求情。

救人，不救人，也是荊芥自己的自由。

“可以，但是，你們必須永遠離開S城，有生之年不能回來。而且，你們不能生孩子，只能兩個人在一起。”

不能生孩子？

這算是什么條件？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是姬十三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謝謝荊醫生，我和蓉蓉一定會離開S城，我去做點小買賣。我們兩個人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