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躺在床上,整個人伸展成一個大大的人字。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見到的,遇到的事情已經遠遠地超出了我的想象。
有些事情在漸漸地浮出水面,而有些事情卻是朝著我最不希望的方向疾馳而去。
我像是陷入了一個泥沼之中,難以自救。
我曾經以為,陳嬌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所以我去問了陳嬌。但是陳嬌卻是一個輕度抑郁癥患者,她自己都需要大量的致幻劑才能夠保持情緒穩定的狀態。這樣一個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度。
與此同時,我以為孫大爺能給我更多的信息,但是孫大爺卻是直白的告訴我讓我走得遠遠地,不讓我繼續送快遞,然后孫大爺就一命嗚呼。
我也想過要從快遞的源頭來找答案,但是那個文檔打不開,就算是打開也只是一些尋常的表格。老板的嘴比他的菊花還緊,什么也摳不出來。
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繼續送快遞送下去,那么還會發生離奇的死亡事件。而且,不會有人把最終的答案告訴我。
等到有那么一天我送到了快遞的終點,就像是那些收到了快遞死亡的人一樣。
我得到了答案,但是也難逃一死。
曾經有個學姐說唯物主義是錯誤的。
因為唯物主義是指客觀事物不隨人的主觀意志發生改變,也就是說,不管人會不會努力,這個社會和時代都會一往無前,與人無關。而唯物主義的終極就是一切都將陷入到一片虛無的混亂,混亂的盡頭就是一無所有。
既然都一無所有了,那我們在日月星辰之下為什么還要忙忙碌碌無休無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是一個多么悲傷的故事。
明明知道結局一無所有,還不斷地做著所謂的努力。
最后,那個學姐出家了。
我從前最最看不起的就是她這種人,說什么是因為看破了紅塵,一個二十歲的姑娘怎么可能真的看破了紅塵?所以,不喜歡這個學姐,但是現在我卻是特別的想念她。
我覺得,我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我應該找她給我指點迷津。
但是,我翻出來的上衣口袋里裝著的,卻是老板給我的名片。那是一個資歷很老的老中醫,貌似很有名氣。
既然找不到學姐,那么找老中醫也是一樣。
除了快遞公司的大門,我直接給老中醫打電話,那邊電話響了三聲之后是一個清冷的女聲接了起來:
“喂您好,荊醫生診所,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這女人年紀不大,但是說話的口氣像是通過電話把冰塊扔到了我的嘴里。我鬼使神差的居然想要去見見這個荊大夫。
我原本以為荊醫生診所在S城的某個犄角旮旯,已經做好了打車割肉的準備,但是一百度地址,居然就在公司北面的那條街,我跑過去也用不了二十分鐘。
我每天騎著快遞車,來來往往的也走了七八十次這條路,但是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里居然會有一個中醫診所。
老板說這個大夫很厲害,但是這個診所的生意看起來不怎么樣。我遠遠地走過來都沒有看到一個病人,一個沒有病人的醫生也好意思說自己的醫術高明?
不過,因為在電話上預約過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靠窗邊的落地窗的辦公桌后面坐著一個女醫生,她看到我先打了個招呼,清淡的臉上綻放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一看這個大夫就不經常笑,所以一笑才顯得比較珍貴。
在柜臺上拿藥的另一個男大夫晃了一下神,趕緊別過了頭。
“您好,我找荊芥,荊大夫。”
我坐下之后四處看了一下。
一個中醫想要成名,一定已經到了一定的年紀,不然積攢不出那么好的口碑。而那個男醫生看起來太猥瑣了,沒有一點兒濟世救人的情懷。
讓我找他看病,還不如找個獸醫。
我一直覺得我的身體挺好的,為什么最近又是什么低血壓,中暑,眼花。我得找個靠譜的醫生好好看看。
女醫生疑惑的掃了我一眼,細長芊白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著,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但是并沒有那么多的不悅。
“我就是荊芥!
我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出來,放在診脈的小枕上,荊芥平滑溫柔的指尖立刻按在了我的脈上。
一般的中醫大夫都有一雙好手,這雙手的感覺特別的敏銳,而且對病人而言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不會摸上去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而且,會讓人放輕松的把一雙手和經脈展示在她的面前。
荊芥的眼睛看著我。
她的眼睛不像是陳嬌那樣的深,但是有著另外一種風韻。
好像是,通過她的眼睛,我可以看到前世今生一般。
尋常的上午,宿舍里就我一個沒有去上課的,我爬起來打游戲。剛剛登陸了賬號,開始下副本,但是手機一下子響起來。
我女朋友的聲音嬌媚而且輕盈。
“駱晨,你有沒有上課?幫我去鏡湖那邊的驛站取個快遞吧!
聲音壓得很低,顯然她現在正在上課。我皺了皺眉頭,非常不悅,我的游戲才開始,怎么也需要四十分鐘才能打完。
“你買的什么東西?”
我慢慢逛著,尋找合適的地方下手。
“我也不知道,那我自己去吧,還有二十分鐘下課,快遞應該還在!蔽遗笥颜f完就掛了電話。一般來說,只要我在打游戲,她就從來不會讓我去幫她做事。
反正她取了快遞去吃飯也是一樣的。
但是我的游戲如果強行退出,那我的損失將會十分慘重。
很快下了一場暴雨,S城的暴雨特別的大,學校門口的水幾乎到了膝蓋。這個點兒出門的人都是傻逼,所以我連飯都不下去買了。
晚上,學生會的人把我叫到了校領導辦公室。他們讓我看錄像,問我認不認識監控錄像里面的人,監控錄像里面的人,和我是什么關系。
我女朋友在水里絕望的掙扎,起起伏伏就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抓住的稻草。
她的眼睛像是透過了鏡頭在看我。
但是,隔著遙遠的時間,她什么也抓不住。
而我在鏡頭的這一邊,也抓不住她。
……
淚流滿面。
我哭的不能自已。
“駱先生!鼻G芥把一張紙巾遞給我,讓我擦擦臉上的鼻涕和眼淚。我看了她一眼,說了一聲謝謝。
荊芥嘆了一口氣,語氣雖然還是冷淡的,但是冷淡里面的冰已經去掉了:“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有新的生活。”
“我看的明明白白,這是一場意外!
“沒有人有責任,你應該放下了。”
“你再這樣下去,才是真的對不起她。”
……
荊芥一連說了好多句話,意思是我應該相信她,但是,我怎么可能相信她?她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中醫,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個騙子?
“你知道什么?”
我抽回了手,想要離開。但是,荊芥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什么都看見了!
她是帶著我的視角進入了我的意識里,那也就是說,我在宿舍的衛生間里上廁所她也看到了。這個女人一點兒沒有不適的樣子,反而是我的耳朵燙燙的。
“你心理負擔太重,所以脾胃很差,影響了消化。我給你開點藥!鼻G芥的筆刷刷的在紙上寫著藥方,她的字跡很好看,和電視上流傳著醫生狂草完全不一樣。
“按照現代醫學的角度來講,你這叫做強迫癥。按時吃藥是治不了的,主要還得靠你自己。過去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很影響身體健康。不過,我老感覺,你的視角有點問題。吃完了這幾服藥,記得再來一趟。”
“我沒有病,我的視角也沒有錯!
我懶得和荊芥說話,就想要走。柜臺后面的男醫生站在了我身后,擋住了我的路。荊芥再次笑了一下,臉上像是冰碎了陽光透過一樣。
“今天的藥不收錢,吃完過幾天你再來看看。我是個醫生,我不只是希望患者身上的病能夠根除,我也希望患者心里的病也能根除!鼻G芥是拐彎抹角的說我有病呢!
但是這個男醫生看起來有點兒功夫,我只好乖乖的提了藥離開。
但是剛穿過了巷子,就遇到了打著寶藍色的傘的陳嬌。
“駱晨!彼豢吹轿沂掷锬弥,就皺起了眉頭:“你生病了?你沒事吧?我幫你熬中藥吧!
我擺了擺手,對陳嬌的情緒有些惡略。
我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上有微小的雀斑和毛孔,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又聞到了熟悉的淡淡的讓人心安的清香。
我對她的態度才好了一些。
“沒事兒,我就是有點兒感冒。這個醫生你認識嗎?會不會是江湖騙子?”我現在就是在說謊。
陳嬌莞爾一笑:“他們家世代都是中醫,雖然荊醫生現在的年歲不大,但是從小是跟著曾爺爺學醫的。她的醫術比起來她祖父都不算少,她開的藥你一定按時吃,一定會藥到病除!
陳嬌說的話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今天還忙嗎?你去我家我給你熬藥喝,正好休息一晚上發發汗。明天晚上去我們家見我媽媽!蔽业奶炷,重點居然是在這后面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