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由被抬回了公爵府。
小南對她的身體進行掃描,判斷出她有輕度骨折,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幾天,也就意味著吃飯喝水都需要人伺候。
蘇由比以前更沉默了,起碼之前她還會主動和人說上兩句話,如今她好像陷入了封閉中,就連康樂公爵逗她,她也是強顏歡笑。
小南:“蘇由小姐,我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我可以去請求公爵大人,讓他向希白殿下把你要回來。”
蘇由聽言立刻道:“不,不要!”
小南疑惑的看著她。
蘇由說:“我沒事,就是有點不開心,想必你應該知道女人每個月都會有一段生理期,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生理期流血這種癥狀已經被科學改善消滅,沒有腹痛經痛之類的,但生理期突如其來的心煩燥郁仍舊沒有消失。
小南明白,嘆息了聲,不愿再打擾她,默默的起身退了出去。
蘇由從床頭柜中拿出槍,彈夾還有兩顆子彈,其實只要一顆,她就能解脫,不用承受任何羞辱,不用想著擔起拯救人類命運的責任,一身輕松,一了百了,為什么要活得這么累呢?為什么要那么絕望呢?
蘇由慢慢的舉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冰冷的槍口抵著太陽穴,手顫抖著,隨著太陽穴的起伏而起伏,心跳都變得急促起來。
這兩天她一直在思考著一些事情,她所做的一切是對的嗎?她救得了人類嗎?就算找到了希白又怎么樣呢?希白未必就是人類的救星啊!
她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一絲仁慈,或許他曾經潛伏是為了人類,然而此時此刻他是永生高高在上的王爵殿下,擁有著無上的名利和地位,為什么要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人類前途而冒險?
他明知道慕修是什么人,還是將她送到了慕修的手下,讓慕修羞辱她折磨她,他和石正誠有什么區別?
沒有的。
她一直一廂情愿的認為什么人類還充滿著希望,當她終于向前走出一步時,發現前方是更為黑暗的深淵,無邊無際,沒有盡頭。
她的堅持在別人的眼里都是可笑的渺小的,其實不去在意這些也很好,她是康樂公爵的寵物,康樂公爵那么熱心真誠的對待她,她可以過得很好,但她為什么心有不甘?
人所有的痛苦都來源于自身的弱小,這句話是沒錯的,屈服和堅持都做不到的她,只剩下了一條死路,既可以保全尊嚴,又可以逃離痛苦。
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蘇由想著,手指慢慢的屈下,她聽得到她勾動扳機時槍身發出的細微的響音,子彈迫不及待的想要飛出來鉆進她的腦袋,開槍吧,什么都結束就好了。
倏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很明顯就能聽出是從她這兒來了。
蘇由呼吸一亂,手忙腳亂的將手槍藏進了被子里。
兩人的談話響了起來:“公爵大人,蘇由小姐休息了,明天再來看她吧。”
康樂公爵:“怎么睡得那么早?我還想找她說話呢,自打蘇莎從伯爵府回來以后,變得耐心多了,我可太喜歡她了,以前她動不動就揍我呢,討厭的希白,把我的寶貝蘇莎弄成這樣,我決定以后的議會上都給他小鞋穿。”
“公爵大人,公報私仇是不對的。”
“哼!”
“好了公爵大人,蘇由小姐就在里面,我們會吵到她,我們快走吧!”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
……
腳步又遠去,很快就消失了。
蘇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眼角一顆淚珠滑了出來。
她死了。
她差點死了。
要不是康樂公爵和小南及時過來,也許她一時想不開就真的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如果她死了,怎么跟蘇里交代,難道要跟他說,自己是因為懦弱逃避現實,不,那絕不是蘇里樂意聽到的,他悉心教導著她,是想讓她成為一個堅強的大人,不是一個怯世者。
蘇由不可以讓不能蘇里將軍蒙羞。
再忍忍吧,忍忍就好了,忍忍都會過去的。
蘇由撫摸著槍口上的血跡,將它放枕頭底下,沉沉睡了過去。
蘇由在床上躺了足有一周左右,一周后她還是穿著制服進了軍政府。
好在慕修沒有特意對守衛吩咐過不許她進來,她暢通無阻的進了慕修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就連書架上的缺口都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有幾道鋸齒獵犬的抓痕,是之前追趕她借力留下來的。
蘇由待了一會兒,慕修推門而入。
慕修看到她時,怔了一秒,接著邪佞的嘲諷道:“蘇由小姐,我記得你好像沒有資格再穿上這身衣服站在這里。”
蘇由早就做好了各種面對他的心理準備,彎腰道:“請慕修殿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慕修瞇著眼睛看著她,充滿深深的打量,他覺得她似乎變了,和之前比起來,如今的她內斂而沉穩,看上去也更……不好欺負。
慕修眼里升起了一抹興味:“那么已經輸掉的蘇由小姐,你覺得你有什么樣兒的自信和籌碼提出這樣的請求,確定能讓我點頭?”
蘇由攥著手指,道:“我可以和獵犬搏斗,時間延長到20分鐘,如果我不能贏它,我不會再出現在慕修殿下的面前。”
慕修異瞳幽深:“哦?”
蘇由堅定道:“請慕修殿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慕修:“好。”
獵犬被蛋撻牽了進來,一見到蘇由它就變得極其興奮,宛如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寶,同時拱起身迅速進入了戰斗狀態,好像迫不及待要將蘇由吞之入腹。
慕修懶散的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臂神態高傲,獵犬經過他的身旁,舔了舔他的臉頰。
慕修:“不要太欺負她。”
獵犬踱步到了蘇由的跟前,粗厚的舌頭舔了舔牙齒,涎水滴落在地上,刨了兩下地面,它就猛撲了上去。
蘇由早就準備好了,在它縱身跳上來的一剎那,抬起纖細的胳膊,“嘭——”地一槍,子彈射入了獵犬的皮毛里。
“嗷嗚——”獵犬倒在了地上,血液汩汩的流了出來。
慕修的臉色已經不是可以用難看來形容了,狹眸中的目光猶如北部寒潭,室內的溫度也隨之下降,好似一剎被凍結。
慕修啟唇,一字一句幾乎是從齒間重重擠出來的:“你找死?”
蘇由將槍口對準自己,平靜而淡然地說道:“慕修殿下沒有說不能使用武器,如果慕修殿下覺得我有罪,我可以謝罪。”
慕修氣笑了,怎么?以為他一次次的饒過她,根本就不敢讓她死是嗎?
“你謝罪吧!”
蘇由又說:“但我不服。”
慕修就知道她不會那么輕易去死,嗤然道:“怎么,蘇由小姐要當個言而無信的人嗎?”
蘇由娓娓道:“慕修殿下是個講道理的人嗎?如果慕修殿下是個講道理的人,就不應該讓我謝罪,寵物與寵物之間的戰斗一方出現傷亡,如果要追究責任,我想慕修殿下應該去找公爵大人,還有就是慕修殿下的寵物有著尖利的爪牙,那是它的武器,戰斗時它動用了它的武器,我想我動用我的武器應該是合法的,如果慕修殿下是不講道理的人,我會開槍。”
“……”
“我想慕修殿下應該是個講道理的人,憎恨著人類無恥卑鄙的王爵殿下一定是個守信忠誠的人,雖然慕修殿下就算逼死我,也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對慕修殿下造成什么名譽上的影響。”
“……”
“我說完了。”
慕修默然半晌,許久,桀驁狷狂的挑起劍眉:“蘇由小姐確實很適合當演說家。”
蘇由將槍放下了下來:“謝謝慕修殿下夸獎。”
慕修一笑:“但是很抱歉,蘇由小姐,我是個無恥卑鄙的永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