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為父之憂

顧總？

葉小嘉不知道原來林宏一直都是這樣稱呼顧盛爵的，兩人明明是有關系的，為什么還稱呼得那么見外？

難道是因為知道自己要跟他離婚，所以提前劃清了界限？

顧盛爵投以他好奇的眼神：“林伯父，這個時間您不在家里陪著林太太與林小姐過年，怎么只身跑到這里來了？難不成這里還有您的故人嗎？”

這句話問得林宏臉色已僵，也讓偷聽墻角的葉小嘉呆住了。

“我……我也是來這里看望故人的。”

“哦？我之前沒聽說過林伯父有故人在這里。”

林宏低笑了一聲：“顧總是覺得這里地處偏僻，不會有我的故人嗎？”

“可以這么說。”

“呵呵……不巧，的確是有。只是年深已久，找不到了。”

聽出他話里的喟嘆，顧盛爵回以不太有溫度的話。

“那還真是可惜，不過既然不在了，那林伯父是回來祭拜他們的嗎？”

葉小嘉被他的話驚得呼吸都屏住了，握住扶手的手指寸寸失血，他果然是在求證！

她心跳如鼓，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忐忑，驚慌。

如果……如果……

幾秒鐘的沉默，對她來說宛若一個世紀之久。

在她即將窒息時，終于等來了林宏的回答。

“不是，我是來看舊居的。”

聽到這個答案，葉小嘉一下子放松下來了，額頭與后背生出了一片涼意。

“舊居？”顧盛爵有些意外。

“是啊，在林氏還不是現在規模的時候我曾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忘記了。”

顧盛爵的眼睛倏地泛起冷光，突兀問道：“這個跟您的一位紅顏知己有關嗎？”

這句話問得葉小嘉與林宏都是一愣，兩人都以著駭然的神色看向顧盛爵。

葉小嘉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暴露了自己。

他怎么會……怎么會知道？

這件事不是林家秘聞嗎？不是沒有外面的人知道嗎？

林宏也很震驚，看著對他的事情幾乎了若指掌的顧盛爵，第一次對他生出了畏懼之心。

這樣年輕的孩子，竟然已經有了深如大海的城府與心機，著實可怕。

但是出于自己的自尊，他否認了：“不是，是一個曾有助于我的長者。”

葉小嘉抽緊的胸口再一次舒展開來，感覺自己身心疲憊到快要昏厥過去了，巴不得立刻離開這里。

顧盛爵見他不承認，淡淡回答：“原來是這樣。”

林宏收起自己的表情，語氣頗深的反問：“顧總以為是什么呢？難不成顧總對我的私事很感興趣？”

顧盛爵對于他的私事沒興趣，當即放下了腿，道：“我無意打探林伯父您的隱私。看您的樣子怕是還要休息一陣，那我就不打擾了。”

林宏見他起身欲走，思緒一沉，出聲留住了他：“顧總，請您再等幾分鐘，我還想跟您說點其他事。”

“哦？”顧盛爵轉過身，表情晦澀無波：“不知道林伯父還想跟我聊什么？”

其實，就算他不說，他也能猜到。

而且門外的葉小嘉也知道林宏要說什么，她不適應忽而提起忽而墜落的心，所以伸手按住了它。

林宏沉吟了片刻，才道：“顧總，我的女兒有些孩子氣也比較任性，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她，不要讓她犯錯。”

犯錯？照顧？

葉小嘉不知道這樣的詞匯里，藏著的是什么不能直說的話。

顧盛爵輕垂了臉，從頭頂墜下的燈光正好打在他的鼻梁上：“林伯父，我和貴千金的事，我怕……”

“你也不要著急拒絕，我知道當初答應你們的婚事是有些倉促，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孩子，也清楚我的女兒是什么性子。作為一個父親，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兒能今生無憂。”

葉小嘉第一次聽到林宏這樣叮囑顧盛爵照顧她，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的希望與要求。

今生無憂，原來他竟是這般希望的。

沉默了一陣，顧盛爵的聲音才再度傳來：“林伯父，恕我冒昧，我想問您一件事。”

“你問吧。”

“既然您那么在意她，為什么當初還要把她嫁給我？”

這件事像是一個尖錐扎入了林宏的心里，當時他就疼得臉色發白。

“當初我答應這件婚事，看中的并非是你顧家的財勢，而是一直游離在爭斗之外的你。”

這個答案出乎顧盛爵的意料，也顛覆了葉小嘉之前的認知。

“我是從一無所有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我太清楚商戰的殘酷與血腥，我也很明白崛起與隕落只是瞬息間的事情。當初我為了所謂的地位與身份摒棄了很多東西，如今想來不過是虛幻之夢。

我不想她步她媽媽的后塵，所以我希望她能夠在相對簡單無害的環境里安穩的活著，無憂的活著。可是我沒想到，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林宏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音很沉，很重，像是這些話曾在喉嚨反復翻滾，卻不曾出過口。

葉小嘉無聲哽咽了一聲，緊接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以為當初自己嫁給顧盛爵就是為了促進兩家合作，她只是被他放入顧家的棋子，是為了保全他林氏的憑證。

可是她沒想到，事實竟然不是如此。

顧盛爵也沉默了。

林宏說完這些話后，沉默了很久，才又說了一句：“所以，我懇請您好好待她。那孩子生性倔強，有委屈也不會說，可是她純真善良，沒有心機，對一個人好也是全心全意的。我知道她怪我，怨我，甚至恨我，可是我是她爸爸，我必須要為她未來打算。”

“既然知道她恨你，那你為什么不跟她解釋清楚呢？”顧盛爵的聲音很是沉冷。

“她是因為她媽媽恨的我，而我和她媽媽之間的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這樣簡單。如今很多事情都隨著她媽媽的離世而成為過去，我又何必拿來反復言說。我們三個人中總有人要為這件事負責，這樣其他人才會活得輕松一些。”

林宏說得動x情，連帶著聲音都是顫抖的。

葉小嘉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出聲，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顧盛爵沒說話。

一陣不知從哪里起來的風從走廊盡頭刮來，所過之處全是沁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