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琰這小丫頭早就被宮里給憋壞了，現在既然柳風眠已經承諾給她，讓她多出宮去玩，她當然沒理由繼續呆在宮里，一大早便乘著馬車跑出宮去。這幾日因為雍君離開，柳風眠在幾個大臣的輔佐之下，開始處理雍州日常事務。雍君對外只說自己需要閉關幾日，一切事務由兒子處理。這君王閉關鮮有耳聞，消息一出這滿朝文武以為有什么變故，那些老頭子要嚷著進宮見君，不過還好被夏屈攔住了。這柳風眠這幾日是忙得焦頭爛額，自然沒有時間去理會琬琰這小丫頭。
琬琰和陶緝熙說好今天要去長安園看戲的，所以一大早便跑了出來。長安早市不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可是對于這個來自草原的小丫頭而言，這已經算是人聲鼎沸了吧？就算在漠北的大汗城，也不曾有過這番場景。
駝鈴聲陣陣，那些卷曲大胡子的男人拉著駱駝走在朱雀大道上，她聽柳風眠講過，這些人都是從遙遠的西域過來經商的，一生有大半輩子時間是在西域到九州的這條路上來來回回，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
永福絹布店的那家老板娘也已經算是琬琰在長安的半個熟人了。第一次到長安的時候，全身穿的都是草原上那種粗布衣，看到長安街頭的少女們華美的絲綢衣服，琬琰其實很喜歡，少女哪個不愛美？只是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是個外來之客又不好意說，所以就一直憋在心里。后來和柳風眠漸漸熟悉了，柳風眠也是個體貼女孩的主兒，帶著琬琰就到這家永福絹布店里，一下子就做了好幾套衣服呢！
緊挨著永福絹布的那家珠寶飾鈿鋪子，她也去過幾次，今年夏天的時候，有一次逛街，無意間逛進去的，那時候特別喜歡一對耳飾，可是自己身上又沒有錢，最后只好灰溜溜地走出來。后來不知道哪個話多的，把這話傳到了柳風眠的耳朵里，過了一天，柳風眠便拿著這對小耳飾來找琬琰，其實她心里可高興了。
琬琰想著想著這一年在長安的生活，甚覺有些甜美，臉角露出一些笑容，馬車停了下來，就在長安園的大樓前。她和陶緝熙說好在這里碰面的。
琬琰抬頭望去，長安園的大樓足足有六層，氣勢雄偉，樓前人熙熙攘攘，樓內傳來鼓掌聲、歡笑聲、叫嚷聲。琬琰有些期待這個戲院內部會是怎樣一番天地。
忽然間，她的眼睛被一雙手蒙住，猜也不用猜一定是陶緝熙那個傻子，這種伎倆早就過時了，因為以前柳風眠帶她出來的時候也這樣蒙過她的眼睛。
“陶緝熙！”琬琰叫道。
“啊？你怎么知道是我？”陶緝熙放開手說道。
“除了你還有誰會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蒙住我的眼睛？”
陶緝熙傻傻地笑道：“好吧！”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你猜我給帶了什么？”
琬琰好奇地探著頭去看陶緝熙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陶緝熙就藏著不讓她看。琬琰笑道：“喲，陶緝熙，你還和我玩神秘吶？”
“嘿嘿！”
他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手心。
琬琰驚喜地看著這小東西，問道：“這是？”
“這呀叫三彩瓷，是長安很有名的瓷器，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就送你這個吧！那天晚上去得匆忙，也沒給你準備什么禮物，這個就當給你補送一個見面禮吧！”
琬琰笑著接下了瓷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陶緝熙，對不起，我什么都沒給你準備！”
少年大笑：“沒事！我們九州只有男孩送給女孩東西的道理，哪有男孩送了還要女孩還禮的？這傳出去，我陶緝熙的名聲該有多差呀！”
“說得好像你很有名一樣！”
男孩子傻笑著撓著頭發。
兩人走進長安園，這里簡直就到處都是人，雖是冬日，卻還是有一陣悶熱感，空氣還彌漫著淡淡的汗味。琬琰捂著鼻子說道：“陶緝熙，我們去人少的地方吧！”
陶緝熙邊擠著前面的人邊說道：“好！我們上樓上！只是現在人太多，我們要擠過去，去樓梯口！”他一把抓住琬琰的小手，擠開前面的人，終于他們穿過人群擠到樓梯口，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的，身邊的人都看著戲臺上，拍手叫著：“好好好！”
“這都開始了？”琬琰有些焦急地問道。
“不礙事，我要帶你看的不是這場戲，是下一場！”
他拉著琬琰的小手便走上了二樓，這個喧鬧的所在，到處都是歡聲和鼓掌聲，大冬天的雖說也不錯，暖和些，卻也有些暖和過頭了。兩人挑了一個極好的位置，也算是上等之座，只要頭一低就能看到一樓的戲臺子。
琬琰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那戲臺，因為不曾看過，所以格外地好奇。
“怎么樣？沒見過吧？”陶緝熙笑著問道。
“漠北沒有！”
“要一壺梁州的茶。”陶熙對著站在一旁的伙計說道。
“喲，好嘞，公子，您慢等！”伙計堆著笑臉轉身就去準備茶水。
“陶緝熙，這唱的是什么戲呀？”琬琰指著戲臺問道。
“雍腔戲！九州五大戲曲之一呢！”
雍州的雍腔戲是九州五大戲曲之一，與它齊名的有冀州的燕劇、豫州的豫戲、兗州的唐劇、揚州的嵊劇。雍腔戲源于九家祖地隴西，唱腔分板式和彩腔兩部分，又由苦音和歡音兩種聲腔組成。此戲種多以雄渾的聲音震撼人，相比揚州細膩的嵊劇是兩種不同的風格。
琬琰聽得有些入迷，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陶緝熙都一一解答。
“滿營中三軍齊掛孝，風擺動白旗雪花飄。白人白馬白旗號，銀弓玉箭白翎羽。”臺上的老先生竹板輕輕一打，帶著哭腔唱了起來，接著幾個裝束好的人就從臺下伴隨著樂器聲走上臺去。
“這唱的是誰呀？”
“英威王柳洛！九州的大英雄，是柳風眠的老祖宗！這唱的呀是柳洛出征漠北歸來，途中龍御殯天的故事。”
說到這里，琬琰眼神有些暗淡，低聲道：“哦，又是去打我們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