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傍晚，長安延平門外

幾盞陳舊的大油燈被掛在城門高處，懸在半空，昏暗地照著門外的幾棵梧桐。延平門不是長安的主門，來人甚少，顯得略為破舊。

半里之外是一片楊樹林，冬日的寒風不斷從遠處穿過楊樹林灌入城樓。高懸在城樓上的大油燈在風中飄忽不定。

傍晚時分，這里已經沒有人了，連守衛城門的武士也關上城門離去了。

高瘦精壯的男子披著黑色的大氅，懷中抱著一柄劍，安靜地站在城門不遠處。

在他的對面站著二十來個年輕男子，他們的身上穿得齊齊整整，同樣是黑色的大氅，腰間斜挎著長刀。他們就這樣站著沒有一個人說話，靜得讓人發寒。

領頭的黑氅男子先開口說話打破了沉靜，“不知尊駕是何人？今日的事情尊駕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否則就是自找麻煩。”他的目光凌厲，一般人看到都覺得發寒。

對面那個瘦高精壯的男子似乎很懶散，他并沒有對領頭男子的話感到緊張，而是笑了笑，“都說揚州的甲子衛從來都是瞬間動手，不會與敵人談條件，今日為何對我這般特別？”

領頭的男子冷笑道：“尊駕知道我們是甲子衛，那就應該識相地離開，不應該和甲子衛這么多廢話。甲子衛此次在雍州都城不便動手，所以才讓尊駕離開。”

“既然知道是雍州的都城，幾位還敢過來？這里可不是你們甲子衛為所欲為的地方，你們的故國遠在千里之外，可救不了你們。”男子繼續懶散地說道。

“甲子衛縱橫九州，從來沒有怕過誰，即使來到長安也無法阻止甲子衛做事情。”領頭男子淡淡地說著。

“早就聽說甲子衛傲慢得很，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說吧，你們過來究竟是為了什么？”男子低著頭吹了吹劍柄上的灰塵。

“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讓我猜猜？兩年前揚州大將軍陶嵇被揚州主君楊傲厲以謀反罪滅族，揚州滿朝公卿對楊傲厲此舉感到震驚，卻又不敢說。誰都知道名將陶嵇怎么會謀反？包括你們吧？”男子抬起頭看了看對面的領頭男子，冷笑了兩聲。

領頭的男子忽然眼角一動，臉上的笑容消失，他的眼睛盯著對面男子的雙瞳，“你究竟是誰？”

男子擺了擺手，“不急，先聽我講完，我會告訴你們我是誰。你們的主君楊傲厲有一支隊伍叫秘調，你們很多人都不知道吧？對呀，那是生活在黑暗里的軍隊，你們怎么能知道呢？我雖說他們是軍隊，可是他們的成員卻不是武士，他們都是一批文官，是揚州最精銳的文官，他們里面有的人記憶里很好，過目不忘，有的人很敏感，一個詞可以查出一宗大案。楊傲厲為什么要養著這一支黑暗里的軍隊呢？因為他對揚州滿朝的公卿不放心，他要對他們依依調查。”

說到這里對面的年輕人眼神忽然都開始出現松動，疑惑地看著講述者，有的武士凌厲的目光從警惕四周回轉過來，看著對面男子。但還是有大部分人目光在四周巡視，就像鷹在捕捉獵物一般。

男子看了看他們，繼續說道：“幾年前你們的大將軍陶嵇被秘調盯上了，經過幾年的秘密調查，他們發現陶嵇身上有一個秘密，他與一個叫長安花的組織有關系？是這樣吧？”

男子似乎絲毫沒有在意那群年輕人凌厲森冷的眼神，而是抱著他的劍，悠然自得地說著，就像一個說書人一般。可對面的年輕人卻不似他這般悠然，領頭的緊鎖著眉頭，身后的武士也全身沒有絲毫的放松，對面的男子對他們而言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但是你們應該知道陶嵇已死，為何還要追到這里？”

領頭男子故作鎮定地答道：“君上下令，陶嵇全族一個不留，陶嵇的兒子活著回來了，逃到了長安，我們自然就追過來了！”

男子忽地一笑，“一個少年需要二十個甲子衛？如果是這樣，你們甲子衛就是浪得虛名了！為什么要追呢？”

年輕人群屏住呼吸，似乎等待著首領下令，他們會立即過去殺了對面的男子。

“因為你們知道陶嵇北上的秘密了。你們發現了湛盧之光，那是長安花第一大宗主的武器，一柄象征著光明的圣劍，得到它就像得到了一支神的隊伍，楊傲厲太想擁有它了。可是笑話的是，那柄圣劍卻被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郎帶到了長安，你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湛盧之光吧？”男子挑了挑眉說道。

首領臉上的肌肉忽地一動，“你知道湛盧之光？它在哪里？”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它在哪里。”

“那請你告訴我們。”

“你說我會這么輕易地說嗎？”

“錢不是問題，或者我可以答應你回到揚州主上可以封你一官半爵，只要你告訴我們它的下落。”

男子忽然大笑道：“就這么著急地想要知道？你們出得起這個錢嗎？”

“揚州富甲天下，何況與你談判的背后是揚州之主，就算是天價也是出得起的！”

“哈哈哈哈！諸位，倒是不用天價，只想買一個消息，楊傲厲身邊究竟是什么人在讓他做這些事情？”

首領眉峰稍稍動了一下說道：“君上乾綱獨斷何必有人指使！”

“哈哈哈哈！就楊傲厲那樣的角色，他會舍得殺掉你們的大將軍？那是你們揚州最好的一支牌！九州內亂才剛剛開始，陶嵇對他而言太重要了。除非他又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籌碼足以比過陶嵇！”

甲子衛不說話，遠處的油燈昏暗地照著他們，光怪陸離。他們的手握著腰間的刀，就等待首領的最后一聲令下。可是畢竟是在雍州，又是萬城之都的長安，這里臥虎藏龍，誰知道對面的男子是誰呢？雖說甲子衛久經沙場，幾百年來替揚州主君殺了多少天下的大人物，可是面對眼前的這個男子，他們還是覺得詭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