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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披著一件薄衫盤腿坐于草席之上，眼睛盯著棋盤里的棋子，濃黑的眉毛稍稍向上挑起。老者坐在少年對面，臉上掛著些許的笑容，白眉時而下沉時而上揚。這一老一少聚精會神地對弈，一攻一守，不覺已經到了子夜時分。

少年輕輕落下一顆子，老者捋了捋白色的胡須笑道：“風眠，你的棋藝又精進不少。”

少年輕輕咳了兩聲說道：“老師明顯在讓著我，要不是這樣，這盤棋怕早就結束了吧。”

老人靜默片刻，啞然笑道：“我是老了！棋藝也退步了。”

說完之后兩人又回到棋局中，又是幾回攻殺，老人笑了笑，道：“風眠病愈之后，還一直悶悶不樂，不妨告訴老師？”

柳風眠本舉起一顆棋子，正欲落下，卻聽老人這么一說，又把棋子收了回來，低頭說道：“學生沒有不樂。”

“你年少就心思如此細膩，有什么事情又總是自己憋在心里不說出來，老夫怕將來你會受不了，久憋心中，抑郁成疾呀。”老人搖了搖腦袋說道。

柳風眠依舊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學生什么也瞞不過老師。”

老人忽然失聲笑道：“怕是不單單是我，很多人你都瞞不過吧？”

柳風眠聽完后，終于抬起頭，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宋鐸問道：“為何？”

“你是個心里藏不住事情的孩子，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一看就知道了。”

“哦！可是，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我不開心并不想要別人也和我一起不開心。”柳風眠嘟了嘟嘴說道。

話音剛落，忽然間，四個黑衣漢子一腳踹開了廳門，柳風眠驚訝地看著他們，一雙眼睛里充滿了驚恐。

老人卻眉目沒有絲毫跳動，靜靜地說道：“風眠，勇氣這種東西慢慢地還是要有的，不要因為一次被驚嚇到從此就留下陰影。”

柳風眠看了看老師又看了門口的漢子，也不知道是否把宋鐸的話聽進去。宋鐸白眉向上一揚，把頭慢慢轉向幾個漢子說道：“私闖民宅怕是要上衙門的？”

幾個黑衣漢子看了看彼此，忽然失聲大笑了出來。

宋鐸也笑了笑說道：“不知道我是誰就貿然前來怕是放了兵家大忌？”

四個漢子聽完收起了笑聲，其中一個漢子說道：“管你是誰，我們只要那個孩子！”

漢子的手直直地指著柳風眠說道。

柳風眠雙手顫了顫，稍稍向后縮了縮，宋鐸拉住柳風眠的手說道：“老師和你說過，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這些無名小卒，你一腳就可以把他們踩碎！”

月光遠遠的灑進來照在宋鐸的鞋上，他把腳從草席上放了下來，套在鞋子里，“未經你家老爺的命令，暗自前來，怕是放了你們的規矩？”

四個漢子一聽此話，不由得緊張起來，四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老人，那個漢子大聲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不說話，臉上只是鬼魅的笑容，四個漢子有點不耐煩了起來，其中一個漢子高聲叫道：“管他娘的是誰！既然都已經來了，哥幾個還等什么？”

漢子話剛說完，只見四個人都紛紛拔刀，老人回頭看了看草席上的少年，靜靜說道：“英雄哪有不殺戮的，只是看這殺的是好人是壞人！風眠，拿起你的劍！”

柳風眠驚恐萬分地看著宋鐸，“老師......”

宋鐸并沒有等柳風眠說完話，又大聲叫道：“拿起你的劍！”

柳風眠很少見到宋鐸如此模樣，那個人除了殺謝孟將的那一夜，一直都是慈眉善目，可今夜似乎又變得銳氣十足。

柳風眠顫顫巍巍地拿起身邊的配劍，宋鐸低低說道：“這才是男人，大膽地去拼殺吧，有老師在！”

宋鐸說完，一把把柳風眠來了起來，同時又推了出去，他自己卻坐在草席上靜靜地看著。

柳風眠站在四個漢子前面，手拿著配劍，四個漢子互相看了看彼此，忽然大笑起來，“你還是自己乖乖和我們走吧！”

老人說道：“平時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做！出劍！”

柳風眠猶豫片刻，卻也聽了他老師的話，把劍拔出劍鞘。

其中一個漢子跳了出來，一刀斬下，正對著柳風眠的頭頂。

柳風眠舉起配劍擋在頭頂，卻抵不過那漢子的力氣，正一步步要被擊破。那漢子正得意，卻不想柳風眠嗖地像一陣風一般溜到了他的身后。

其實連柳風眠自己也沒想到他這一年的武功居然有如此進展，宋鐸臉上也微微一笑。

那漢子轉過身來與柳風眠拼殺，論力氣柳風眠確實敵不過。旁邊站著的三個漢子實在等得不耐煩，于是說道：“都來了，也別講啥江湖道義了，快點解決掉吧！”

又一個漢子跳了出來，宋鐸稍稍挑了挑白眉說道：“好了，今日就是試試手，他們以多欺少，那就怪不得我以老欺少了！”

話剛說完，幾個漢子還沒反應過來，宋鐸如同一陣風一樣一把抓過柳風眠，拉到桌前。四個漢子被剛剛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個漢子緩過來叫道：“殺！”

四個人一擁而上，只見宋鐸搖了搖頭，大袍一甩，又若一陣風一般跑到四人之中。

只聽見“啪”的一聲，一個漢子捂起了臉，宋鐸說道：“私闖民宅罪也，當然該上衙門！”

又聽見“啪”的一聲，“我是長者，你們該貿然前來。當然是愚蠢也！”

第三聲“啪”，“既然入了東海堂，就要遵守東海堂的規矩，收了錢幫了事，卻盯著不放，貪圖利益，不受規矩，沒有你們堂主老爺的命令就敢過來，真是不要命！”

話音剛落，冷颼颼地“唰”一聲，一個人頭滾落在地，剩余三個人瑟瑟發抖，卻看不到宋鐸身處何處，只是大聲叫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先生饒命！”

“你們老爺當然不希望有你們這樣的幫眾，東海堂怎么可能愿意插進這件事來？他們只是收錢辦事，這是江湖規矩，爾等小輩不懂規矩，我替你們堂主老爺們清理清理！”

“嗖嗖”幾聲，四個人頭齊刷刷放在地上。

柳風眠這一次稍稍放松了些，沒有第一次見到謝孟將的人頭時那么緊張了，但是他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宋鐸立在月光中說道：“這些人都是鼠輩，留在世上是禍害世間，鏟除他們就是替民除害，你懂嗎？”

柳風眠低聲答道：“學生......明白了。”

老人轉過頭來笑了笑，道：“懂了就好，有慈愛之心是好事，但是并非對所有人都要仁慈！”

柳風眠走到宋鐸身邊，蒼白的月光打在他蒼白的臉龐上，他俊秀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不知是為死者悲哀，還是替自己的成長高興，但是那雙眼睛卻變得有些深沉了，不似以前那般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