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想起自己放縱的那幾天,心頭揪緊地疼起來。
他伸手攬過小滿的肩膀,軟軟的,柔柔的,讓夏至的心里一陣蕩漾,稍稍用力,將小滿拉到身前,夏至低頭看著她,小滿愣住了,不知所措了,心里亂亂的,看著夏至的臉越來越近,只有緊緊閉上眼睛,感覺著炙熱的氣息慢慢襲來。
但是還沒等氣氛熱切起來,小滿的手機就響了。
夏至心有遺憾地松開小滿的肩膀,小滿則是慌張地紅著臉背過身去不敢看夏至。接過電話,夏至在旁邊聽到仿佛是個厚重的男聲,小滿應(yīng)了幾句,沒有說什么,放下電話滿臉歉意地對夏至說:“夏至哥哥,我... ...我爸說家里有事叫我回去呢,我不能在城里呆了,可是... ...”
夏至摸摸她的頭:“家里的事重要,咱們QQ聯(lián)系,嗯?”
小滿點點頭:“嗯!哦,對了,夏至哥哥,我考上東北大學了,和你一個專業(yè)呢!”
夏至驚喜了:“真的?”
“嗯!真的,到時候咱們就能在一起上課了!”小滿興奮道,接著又小聲補充著:“再也不用分開了。”
“嗯... ...”夏至有些感動地看著眼前這個嬌小的女生,記得當初的時候她的成績還遠不到東北大學的水平,沒想到短短一個月就趕上來。
送小滿到了車站,夏至回到到家,谷雨已經(jīng)恢復了情緒,只是告訴夏至過兩天要帶他更那個男人見見面,夏至應(yīng)下來,到時候要幫著小媽媽撐場子,總不能讓她找個受欺負的回來。
夏至想著想著,便睡著了,畢竟好久都沒有安下心來好好睡覺了,醒來的時候正好是華燈初上,谷雨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夏至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臺燈,打開一本書開始讀。
但是讀得很是心不在焉,時常會想到小滿的臉,心頭亂亂的,但是有一種甜蜜醞釀著。
他突然有一種想寫下來的沖動,把自己的糾結(jié),把自己的心思,把自己的故事,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全部寫下來,提起筆發(fā)現(xiàn)異常的順暢,才想起來,自己以前也是作文強項的學生,好久沒有閑情來寫些東西,才擱置下來。
一直寫到谷雨回家,夏至將一個大概的,臆想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寫了出來,從頭讀了一遍,雖然有些地方很粗糙,但是大體還是比較滿意的。
然后就是關(guān)于不滿意的地方修改,夏至看過很多書,當打字員打過很多東西,仔細想過之后大概能夠找到解決方法,有的時候靈光一閃也會有很多自己的點子。
夏至突然發(fā)現(xiàn)寫東西是這樣暢快。
然后,心里雜亂的思緒和幻想,在寫下來之后,全都不見,沉寂心底,有一種寧靜的感覺,有一種升華的超脫,有一種放下的輕松。
夏至看著窗外的路燈燈光。
似乎... ...可以?
十九
第一看見這個男人,夏至就有一種厚重可靠的感覺,再聽他的談吐更是有一種天生成功者的氣質(zhì)。
據(jù)他自己說他是十年前出門闖蕩的那一批人中的一個,也是那一批人中混得比較不錯的一個,有了一家貿(mào)易公司,年盈利頗為可觀,因為自己歲數(shù)漸漸大了,心力稍有不足,再加上他的女兒也長大了,從小就是自己的兄弟幫忙照顧,又早早失去了母親,實在是讓他放心不下。
當一個人看慣了好所事情,經(jīng)歷了很多歲月,到自己都已經(jīng)厭倦自己曾經(jīng)狂熱追求的東西,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真正在乎的東西一直沒有好好呵護。
說起這個,他的表情和語氣是真摯的,夏至知道,這種愧疚是做不得假的東西。
所以經(jīng)過這一次出去吃飯的見面,夏至已經(jīng)在心里悄悄給這個看似樸素實則能干的男人打了一個可觀的分數(shù),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見面時禮貌穩(wěn)重地握了手,分開是道了別,沒有拖泥帶水的三人分開。
這個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不到,炎熱的太陽開始下降,清風也開始吹起來。
谷雨抬手輕輕捋了一下頭發(fā):“陪我走走嗎?”
夏至笑了:“要不把他叫回來讓他陪你走?”
“去你的,連媽的玩笑都敢開。”
夏至沒再說什么,陪著谷雨在路邊的陰影里慢慢走著,身邊是敞開門放風或者關(guān)著門開著空調(diào)的店鋪,和時不時有汽車駛過的寬闊平坦的馬路。
走過了半個街區(qū),谷雨終于開口了:“我不說你就不能跟我說點什么?”
夏至看著前面:“這是你的事情,我不想因為我的想法影響你。”說著他扭頭看谷雨:“你覺得怎么樣?”
夏至第一次看見谷雨的臉紅了。
“我覺得... ...還行吧... ...”
“只是還行嗎?”夏至偷偷微笑。
谷雨囧了,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夏至終于沒忍住笑開了,谷雨別過頭去不看他,就像個小女孩一樣帶著可愛的姿態(tài),讓夏至感覺她仿佛又回到了剛來自己家的時候那個樣子,帶著美麗的容顏,歡快的心情,年輕的活潑來到自己身邊,讓自己的心境變得澄凈而安寧。
所以夏至從見到她的第一天起就認定了她從此便是自己的母親,永遠都不會變。
“那下次約他出來什么時候?”夏至突然問。
“啊?”谷雨有些慌:“約他出來...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都這個歲數(shù)了,還是不要了吧?”
“那有什么,說的你們有多老似的,你也三十了,他雖然四十多但是... ...”夏至笑得狡黠:“男人嘛,我比你懂,畢竟我也是男人。”
谷雨笑了:“什么男人,在我眼里你就是那個貓在屋里都不出來的小孩子。”
于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了。
就這樣走著,風漸漸起來了,云漸漸飄散了,天空一片蔚藍,他們走到了縣城中心的一個公園的入口,進去便是一條長長的林蔭路,路邊上灑滿了風吹的落葉和斷落的草梗,樹葉的陰影讓夏至想起了和小滿在老樹下的那個午后。
“在學校還好嗎?”谷雨突然問。
夏至有些詫異,因為谷雨很少問自己在外面的事情,但是還是回答:“還行吧。”
谷雨低著頭慢慢走著:“我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會想,我上大學之后,會不會有一條這樣的路讓我慢慢地走,會不會有一個人陪著我一直走下去,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的成績不是那么爛,家里的情況也不可能允許我去上大學的... ...”
夏至沒有聽說過太對谷雨的家里和過去,只是知道她的家在一個很落后的地方,不管是經(jīng)濟還是思想,就想二十年前的老街。
“沒想到現(xiàn)在有這么一條路了,陪著我走的是起的兒子,但是想想這樣還是挺好的,畢竟兒子比那些人靠得住。”
“是嗎?”夏至有些干澀地說,他知道谷雨只是想自我安慰,同時安慰著自己而已,但是他明白任何一個女人都向往著美麗的愛情,向往著美好的未來,向往著自己想要的浪漫和真實,而谷雨,是一個得不到只能幻想的女人。
夏至終于下定決心,掏出手機來:“我?guī)湍慵s他!”
“啊?”谷雨嚇了一跳:“這么著急干什么?”
“不急,這個周末約他出來,去哪兒我讓他定,到時候我不去了。”
“啊?”谷雨要被夏至弄蒙了,感覺完全接受不了劇情的發(fā)展,但是自己又不好死乞白賴地依靠著自己兒子,也拗不過夏至的決定,所以只好任憑著夏至為自己安排好一切,等自己反應(yīng)過來想要反對的時候,兩個男人就已經(jīng)敲定了這個約會。
谷雨的心里一陣的無力... ...
然后就是被夏至拉到超市,去實惠的地方買了兩件很年輕又不失成熟女人風韻的漂亮衣服,兩件她從來都沒有穿過,穿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都會臉紅的衣服。
接著就是幾天糾結(jié)的等待,周六男人來家門口從夏至手里接走了谷雨,夏至清楚地察覺到他看到谷雨新形象是眼里掩飾不住的幾分驚艷。
看著奧迪的車屁股消失在遠處,夏至輕輕笑了。
心情好的時候,還有什么是比給自己心愛的女生打電話更能消磨時間的呢?
夏至接通了小滿的電話,幸福地聽著小滿在地電話那頭嘰嘰喳喳說著在家里好無聊,加了東大的新生群里邊好水之類的東西。
他抬頭看著窗外藍藍的天,感覺自己的世界就像是著藍天上自由的白云。
真的好幸福。
二十
于是兩對情侶便開始熱切起來,谷雨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做家務(wù)的時候有的時候都會發(fā)起呆來,就和小滿一樣,果然戀愛中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有點時候夏至會偷偷給那個夏冬青打電話,問問他的想法,夏冬青言語里很是喜歡谷雨,而且也很喜歡夏至,甚至說是欣賞,這讓夏至很開心,同時也告訴他自己不在乎多個妹妹在家里,谷雨當然也不會在乎,就這樣兩個男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進展的比男女之間還要快。
就像哥們。
說實話夏至聽到夏冬青的名字的時候是震驚的,沒想到這個男人也姓夏,有的時候他會想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小滿到底姓什么,有些恍惚,但是小滿似乎忘了這件事,自己也從來沒提過,就這樣下去,也許開學就知道了,現(xiàn)在一樣很開心。
所有事情都像順其自然一樣發(fā)展起來,夏至最近很開心。
“所以你就一個月沒來我這兒?”老頭子笑著問,笑容和煦得像面前兩杯茶上面飄散的白氣一樣溫暖。
夏至訕笑著:“這不是要照顧的東西太多嗎,沒那么多空來,而且咱倆這關(guān)系還在乎這一個月是怎么的?”
老頭子大笑:“強詞奪理!”說著端起面前的那杯茶輕輕吹了吹,呷了一口:“嗯... ...你泡的茶還是恰到好處。”
放下茶杯,老頭子閉上眼睛回味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嗯... ...現(xiàn)在你家的事情也算挺好的,你是我來到老街之后看著長大的,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就能解決了,我也放心了。”
“沒有,沒有,我還差得遠呢。”夏至謙虛道。
“哈哈!”老頭子只是笑,沒有反對也沒有肯定,少許,定下神來,端起茶杯來將變得溫熱的茶飲去一半長出了一口氣:“其實有很多事你自己解決還是好的,畢竟我已經(jīng)老了,思想跟不上你們的時代了。”
老頭子頓了一下,看著夏至真誠的臉,聲音變得遙遠起來:“但是啊,有些事是你自己解決不了的... ...”
夏至一愣:“什么事?”
老頭子搖搖頭,刮得光光的頭頂在燈光下閃著光,白花花的胡子隨著頭抖動:“我也解決不了... ...你要找一個能夠解決的人... ...”
夏至若有所思,抬頭:“小滿?”
老頭子笑著點點頭。
夏至皺了眉。
“別想著自己是男人就要把什么的都擔下來,有些事是你不能解決的,所以才會有愛情這種東西,到時候你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你一個人怎么苦思冥想都不能想通的事情,只有你和她一起面對,這樣才能不懼一切。”
夏至沉思著,老頭子將茶一飲而盡。
墻壁上陳舊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響著,帶動著夏至的思緒,想到之前的事情,他似乎懂了點什么。
“我知道了,我不會逞強的。”
老頭子點點頭,又揮揮手:“好了,滾吧,老子要睡覺了!”
夏至笑笑,端起面前的茶飲盡,收拾了茶杯,看著老頭子躺在藤椅里面的安詳,輕掩上門,回家了。
自己要回家準備一下,因為中午的時候夏冬青就要帶著自己的孩子來他們家吃個飯,之后就把婚事定下來,趕在夏至開學之前把婚禮辦了,讓夏至能開心一點。
所以今天中午夏至要和谷雨一起布置家里的東西,還要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給他們父女倆一個溫馨的回憶。
夏至回到家的時候谷雨正忙得不亦樂乎,看到夏至回來連忙拉住夏至問他這個那個的,這么擺好不好啊,做什么能讓他女兒開心之類的,還在擔心著自己是不是會被對方的孩子討厭。
夏至看著好笑起來,著才是個年輕女人該有的樣子嘛!
“好啦,老夏不是說了嘛!他女兒很單純的,而且也很聽話,他也和她商量過,完全同意的。”
“可是... ...可是... ...”谷雨還是不放心。
“好了,不要擔心,到時候我擔著,你快去做飯吧。”
“嗯。”谷雨不知道說什么只好站起身往廚房走去,這個時候,門鈴卻想起來了。
谷雨嚇了一大跳:“怎么這么快?”
夏至笑了,知道谷雨現(xiàn)在是不可能去開門了,于是站起來,打開門,剛想笑著迎接老夏和他女兒的到來,表情卻一下僵了。
好半天,他才反應(yīng)過來,嘆了一口氣。
“夏至哥哥?”
小滿... ...原來是姓夏的啊... ...
第三卷:秋來空闊是雨季
二十一
小滿的全名叫夏小滿,比夏至曾經(jīng)猜測的任何名字都順口,都要自然,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是一種不妙的勢頭。
谷雨和夏至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小滿在一邊瑟縮著,低著頭胡思亂想心頭一陣慌亂,夏冬青則是打量著面前古怪的氣氛傻傻不知為何。
就這么尷尬地坐了一會兒,夏至首先開口了,干咳一聲,推了推谷雨:“媽,是不是該吃飯了?”
“啊?哦...哦!對,吃飯吃飯!”谷雨這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站起來走進廚房,然后就是一陣鍋鏟亂響。
夏至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小滿,我們出去一下。”
“哦... ...”小滿小聲應(yīng)了一聲,低著頭站起來,蔫吧著跟夏至走出去,夏冬青看著兩個孩子走出去還是摸不著頭腦,直到夏至關(guān)上門,他回過頭,就看見谷雨從拱門里探出的半個頭。
聳了聳肩,夏冬青問:“怎么回事?”
谷雨從拱門后面走出來,坐到夏冬青身邊... ...
夏至和小滿出了門,慢慢走在路上,誰也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才到了老樹下面,夏至停下腳步,小滿站在他后面不敢看他。
抬頭看著老樹的葉子,夏至回頭:“小滿... ...”
小滿聽到他叫,沒有抬頭,反倒是脖子又縮了縮,小聲道:“夏至哥哥... ...”
夏至聽她這樣叫自己,心底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撫上小滿的肩膀,小滿一個激靈,急忙躲開。
夏至慌了:“小滿... ...”
剛要說什么,卻看到小滿的臉。
那一張棗花帶雨的臉,臉上是無措、恐懼、委屈、可憐、哀求,夏至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樣一個小滿,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個情況自己該怎么去解決。
夏至告訴自己不能亂,不能亂,現(xiàn)在知道情況最可能平靜下來的人就是自己,自己要是慌了,那就真的是徹底地完蛋了,不論是自己和小滿還是谷雨和夏冬青,無論是現(xiàn)在的決定還是將來的生活。
夏至晃了晃頭,重新抬頭看小滿,小滿的眼里帶著淚光,知道夏至也不好受,她堅強的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還是沒有忍住,淚水自顧自地從眼角滑下,劃過晶瑩的臉蛋,在下巴上停留片刻,滴落在粉紅色的衣襟上。
見她這個樣子,夏至心里一陣的疼,伸手想為她拭去淚水,可是手剛伸出去,小滿就往后一縮,不讓自己碰到。夏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拽過來,按在原地,擦去她臉上的淚。
小滿站在那里,雙手緊緊揪著衣角,沒有出聲,閉上眼睛,任夏至擺布,等夏至的手從臉上拿開才睜開眼看,就看到夏至真誠的眼神,溫柔地,期待地,安慰地,看著自己。
夏風吹過,地上的塵土揚起一陣燥熱,小滿覺得自己背后的汗水被風一吹都有些發(fā)涼了,但是臉上卻是被太陽曝曬一樣滾燙。
夏至看著小滿的表情慢慢變得平靜,不再驚慌,不再失措,于是伸手摟住了小滿的身軀,把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前,心里終于充實了一些,安定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覺得自己終于挽回了一些的時候,懷里的小滿卻出聲了。
小聲地,帶著平淡和死寂一般的沒有情緒的語調(diào),生生刺痛了夏至的心。
她說:“哥哥... ...”
哥哥!
她叫我哥哥!
夏至松開手,不敢置信地看著小滿,許久沒有說話,小滿也同樣地看著夏至,同樣沒有說話。
風停了。
夏至的手有些抖,勉強了好久終于還是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他將手縮回來,沒有在說什么。
“回家吧,該吃飯了。”
“嗯。”小滿跟在夏至身后,兩個人就這樣走來,又這樣回去,什么都沒改變,只有夏至的臉上滿是自嘲,小滿的表情則換了灰暗。讓谷雨和夏冬青一看到便感覺到了事情大大不好,對視了一下連忙把各自的孩子拉到了飯桌上。
這一頓飯吃得很沉默,甚至比谷雨和夏至兩個人的時候還要沉默,夏至低著頭,像平常一樣一口一口認真吃著飯。小滿有一口沒一口,吃到的菜全是谷雨夾到她碗里的。夏冬青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大快朵頤,連連夸贊谷雨的手藝,有的時候還要講幾個笑話,但是總是以他和谷雨兩個人笑不下去而收場。
小滿最先吃完,起身離開了。
等到小滿走出去,夏冬青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放下筷子道:“夏至,這件事我都知道了,其實也怪我事前沒了解,但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你想怎么辦?”
夏至抬頭:“怎么辦?這不明擺著的嗎?你們的婚照樣結(jié),我和小滿的事情你們想操心也管不了多少不是?”
夏冬青想了想也確實是這樣,只好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谷雨開口了:“夏至,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夏至沒有說話,低著頭,看著面前空空的碗。
夏冬青和谷雨一樣看著夏至沉思,同時覺得讓他面對這樣一個狗血的事情實在是于心不忍,但又無法幫助,這件事只能讓夏至和小滿自己去解決,無論結(jié)果如何,作為父母他們能夠做的只有兩件事,支持,或者補救,僅此而已。
然而夏至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片刻便抬起頭,笑:“對啊,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說完,夏至走開了。
二十二
坐在花壇上,夏至和小滿并排著向前看,看著老街的方向,從這里能夠看到老街高高的鐘樓,雖然鐘樓廢棄,老鐘不再轉(zhuǎn)動,但是青綠的苔蘚,青綠的藤蔓還是把鐘樓裝點出一種深幽的氣氛。
夏日午后的陽光在肆虐,夏日午后的清風還在掙扎,夏日午后的蟬鳴還在唱著世界的嘈雜,夏日午后的天云,還在演繹著兩個人心里的變化。
夏至知道小滿是掙扎的,因為自己有那么一瞬間也是在掙扎中閃過,在糾結(jié)中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夏至終于能夠面對自己的本心,終于知道老頭子所說的要兩個人去面對的事情大抵是什么樣的事情,他都有些懷疑老頭子是不是才真的是被狐仙上身了,能夠算前算后的。
看著小滿的眼神,雖然下定了決心要去面對,夏至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倒是小滿先說話了。
“哥哥... ...”她的第一句話就把夏至的心情一下推進了谷底。
“哥哥。”她說:“這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然后我們可以一起去東大上學,你說過你想回來找工作,我們一起來這里找工作,然后,我們一家... ...就不用分開了,是嗎?”
小滿的笑容里夏至看不出是什么,什么時候完全不會掩飾情緒的小滿也能夠做出這種笑容了?夏至的心頭痛起來。
但他還是點點頭:“對啊,不用分開了。”
夏至知道一個失去親人的孩子最害怕的是什么,知道她最不想面對的是什么。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小滿去面對這樣的事情,如何讓自己的心承認這一份愛戀還存在著,還能夠存在著,而且還能夠繼續(xù)下去,繼續(xù)得很美好。
兩個人就在這里看著天空,一句話不說,一直到夕陽。
谷雨和夏冬青的婚禮如期舉辦,夏至兩代父母的家人都有到席,夏冬青的家里人也全數(shù)到場,包括對夏至頗有偏見的小滿三叔一家,婚禮舉辦得很成功,雖然很多人都是帶著看這一家又會出什么意外的心態(tài)來的,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是真心來祝福的。
老頭子在酒席的第一桌和幾個老家伙一起喝得面紅耳赤,對夏至一陣評頭論足,同時帶著狡黠打量著夏至和小滿,不時響起一陣老不要臉的笑聲,搞得夏至很尷尬,生怕小滿看到他們這樣更加反感自己。
夏至還在上初中的時候,曾經(jīng)愛上一個女生,大概也是因為缺少安全感吧,或者缺少一份愛的存在,所以早熟的他早早的愛上了一個人,然而這份感情如此純真卻無疾而終。
因為同學的起哄,女生變得討厭夏至,就算他什么都沒干,但是女生還是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
這道傷疤一直藏在夏至的心頭,初中幾個要好的朋友對此也是很歉疚,但是事已至此已無可奈何,夏至只好做好防范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準備,為了自己,更為了對方,不去因為流言受傷的心情一直飄蕩。
所以當那天夜晚從KTV里出來所有人都在喊:“在一起!”的時候,夏至的大腦是空白的,心底深藏的陰暗一下襲來,轉(zhuǎn)身離去已經(jīng)是他盡力控制的結(jié)果了。
很顯然在這個喧鬧的場合中,小滿的注意力還是滿滿的傾注向了桌子上的大閘蟹。
不用去陪客人,不用去迎合親友,不用操心場上的事宜,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一個女孩,很快就把還未發(fā)展的戀人突然變成親人的傷心忘掉了大半,這是夏至唯一有稍稍安慰的事情。
但是忘記了傷痛,并不代表著忘記了桎梏。
那一句“哥哥”還橫亙在兩人之間。
一家人一起的時候,小滿叫夏至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很開心,一如當初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一樣開心,夏至也知道她是真的開心。
這個時候,很容易就將那份感情當做親情來對待,小滿就是這樣的,用一切把自己不愿面對,不愿相信的東西掩蓋,是脆弱的內(nèi)心很熟練去做的事情。
小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到底承受的是什么。
但是,這樣就好。
夏至想,至少她還是開心的。
至于怎么解決,這是男人的事情。
夏至很少見的大男人主義了一次,當然照老頭子說的,這種事情如果男人不去解決的,難道要女人去解決嗎?夏至覺得老頭子說得是在是極好了,所以完全沒有壓力得信奉著,行動著。
所以現(xiàn)在他坐在小滿的旁邊,用一個哥哥的態(tài)度去對待她,至少讓她重新接受自己的另一個形象,以便日后行動方便,交流也會暢通一點。
“因為我們開學比較早,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還是開學那天去?”夏至問。
小滿想了一下,完全沒有了前幾天的低沉:“還是到時候我自己去吧,我想試試一個人坐火車是什么感覺。”
“那到時候我告訴你我在哪個門,然后你來找我就行了,省得自己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不知道到哪兒了。”
“嗯。”小滿點點頭,看著夏至的笑容,心里安定了許多。
這樣,挺好,不是嗎?
二十三
從此谷雨和夏冬青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夏至的日子并不好過。
小滿似乎是完全進入了妹妹這個角色,處處享受這夏至的寵愛,被夏至照顧得像個公主一樣,但是夏至知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小滿靜下心來,所以除了這樣做他別無選擇。
系著圍裙站在灶臺前面,夏至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么長時間的在家里做飯了,以前自己做飯的時候還是親生母親和繼父都在外面工作的時候,沒時間照顧自己,在窘境中的生活是沒有太多關(guān)心的,知道生活起色了,他們才發(fā)現(xiàn)初中三年夏至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低沉的少年,沒有辦法改變。
放下手里的炒勺,夏至難得的覺得腰疼了,這幾天都是他在做飯,因為夏冬青仗著財大氣粗去和谷雨度蜜月了,夏至肯定這是谷雨的注意,把自己和小滿兩個人留在家里,然后趁機發(fā)生點什么... ...
夏至知道谷雨喜歡看言情小說但是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被荼毒這么深了。
“哥,好了沒啊?餓死了!”小滿在客廳里叫了。
夏至滿頭的黑線,這丫頭天天十點鐘起床,起來打開電視還沒看一集就喊餓,我在沙發(fā)里一動不動胃口卻一如既往的好,也沒見她長多少肉出來,還是那個瘦瘦小小的樣子。
把三個菜端上桌,夏至解開圍裙喊:“好了,來吃吧!”說完他把圍裙仍在一邊走進洗手間,就聽見一陣拖鞋的踢踏聲,小滿撂著蹶子就跑過來了,坐在桌子前面就要拿筷子。
夏至忙叫:“小滿,洗手!”
小滿撅了撅嘴,不情不愿的走進洗手間,把夏至擠到一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洗手間的陽光是昏暗的,洗手盆上邊的鏡子里本來是看不清的,但是夏至一抬頭,便看見小滿洗手的時候鏡子里面映出來她睡衣寬松的胸口一塊完全看不清的陰影,夏至臉一紅,低頭不看了。
可是低下頭視線卻正好對上小滿白嫩的脖頸,歪斜的領(lǐng)口一側(cè)露著內(nèi)衣的吊帶。
夏至逃開了。
他人受不了這種場景,小滿本來就不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女生,但是夏至更不好和她說,以前小滿都是一個人生活的,自從來家里已經(jīng)有很多改變了,多少還是要有一段適應(yīng)時期,畢竟過不了多久就要去大學了,宿舍生活更是不一樣,所以夏至也沒有去改變什么,只能去適應(yīng),然而適應(yīng)不了的... ...
“哥哥,你也沒洗呢!”小滿擦了手,看見夏至坐在桌前,嘟著嘴鼓著臉對他說。
“哦。”夏至低著頭,重新走進洗手間,小滿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怎么了,想了想想不出來只好不去管了,拿起筷子馬上所有的心思全部不見,三下五除二級解決了半盤腰果蝦仁。
夏至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是很開心的,因為自己做的飯能夠讓她開心起來,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安慰的。
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開始吃,夏至和小滿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氣氛,桌子這邊熱火朝天,桌子那邊靜若秋水,但是放在一起居然很和諧,因為兩人偶然抬頭目光對視的時候那種相視一笑,很幸福的感覺。
夏至現(xiàn)在能夠享受的唯一的東西,就是這種感覺,像親人又像戀人一樣的幸福,仿佛沒有了過去的記憶,仿佛不再會有進一步的發(fā)展,痛苦著,幸福著,夏至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
但是小滿還是這樣的,不知道是在欺騙自己,還是欺騙夏至,又或者,她真的下定決心就這樣下去不再有桎梏。
夏至不知道,他現(xiàn)在能夠做到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懦夫。
“這種無力感,我實在是受夠了,好在明天我就要走了。”夏至對老頭子說。
“有的時候,人要偶爾消極,這樣才能活得更好。”
“是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你是個不會消極的人,因為你從來都沒有積極過一次,不是嗎,現(xiàn)在你想要去追求一個東西的時候會產(chǎn)生無處下手的感覺,就是因為你太平淡的原因。”
夏至聞言沉思了好久,老頭子也是點到為止,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等待他想通,或者想不通。
夏至終于還是半知半解的沒有完全明白,自己怎么就沒喲積極過了,我一直很積極的好吧?
“算了,我還是回去準備行李吧。”
老頭子笑笑,沒有留他,任他走出去,看著門關(guān)上屋里又是一片昏暗,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啊,還是不懂的好吧... ...
二十四
小滿睡覺的時候是安靜的,完全沒有醒著的時候那種活潑好動。
夏至就這樣看著小滿睡著,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嘴唇嘟起來一開一合,眉頭微皺一下,有換上笑容,鼻孔里是可愛的哼哼聲。
夏至站起來,輕輕掩上門,走到自己的臥室開始收拾行李。
谷雨拿著晾干的衣服走進來:“真的不告訴她嗎?”
夏至結(jié)果衣服放進行李箱里:“要是送別的話就算她還是這個樣子,我心里還是難受,不如就這么走了,到學校再看,順便我也想知道一下... ...”
夏至說著頓了一下,想起那天小滿輕聲對自己說:“夏至哥哥,下次... ...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好不好?電話也不接了,消息也沒回,我...好怕... ...”
停頓了一下,夏至抬頭看著谷雨說:“我想知道,我在她的心里,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樣的地位。”
谷雨見夏至這個樣子,還想說什么,但是夏冬青突然走進來,問:“小雨,外面那件衣服被風吹起來,掛在二樓防盜窗上了,我不熟,夏至你去拿一下。”
“嗯。”夏至放下手里的衣服,出門去了。
谷雨白了他一眼:“什么風能把一樓的衣服吹到二樓去?”
夏冬青笑笑:“這不是看見你倆在說這事兒嗎,現(xiàn)在咱么說什么都是沒用的,我是怕你萬一說了點什么不該說的,反倒影響了發(fā)展就不好了。”
“我能說什么不該說的?”
“有的話在結(jié)果出來之前是不知道是不是該說的。”
“裝大頭。”
夏冬青一臉的無奈,仿佛在這個家里自己就已經(jīng)是最低等級的存在了。
夏至終于還是在小滿睡著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到了車站,坐上了去沈陽的火車。看著窗外已經(jīng)看了三年的景色飛逝,還是有點恍惚,還記得第一次來沈陽的時候,自己的繼父剛剛過世,他的心里沉痛著,開始懷疑婚姻和幸福的真實,下定決心大學專心于學業(yè)和工作,不會為這種隨時會崩塌的關(guān)系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