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阮姓書生對云墨異常的警惕,他說道:“老夫子何等人物,他老人家云游四海,我們怎么可能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真不知道?”
“不知。”
云墨摸了摸下巴,他自然能判斷出,這書生并未撒謊,如此,倒真有些難辦了。這些書生,不修道,所以這顆星辰這么多人,即便是云墨,也難以快速找到那老夫子。
“那么,你可知誰知道老夫子的下落?”云墨問道,“放心,我只是找你們老夫子請教一些事情,并無惡意。”
“沒人知道老夫子的下落,以往或許大師兄知曉,但此次大師兄也跟隨老夫子一同離去,所以沒人知道老夫子的行蹤。”
“這樣啊。”云墨想了想,干脆飛身而起,來到高空,開始仔細(xì)研究這顆星辰的奇異道則。既然那老夫子很可能便是創(chuàng)出這種道則的人,那么循著這種道則,便很可能尋到那位老夫子。
數(shù)日之后,雖然云墨未曾領(lǐng)悟這種道則,但總算是能夠?qū)⒅畣为殢娜f道之中剝離出來。而根據(jù)這顆星辰各個地方道則的變化,云墨也發(fā)現(xiàn)了一處最為特殊的地方。
那應(yīng)該便是老夫子所在之地了,云墨踩著雷源道步,出現(xiàn)在了那位高大白衫老者身前。這老者開口之后,便讓云墨確定了他的身份,正是他想要找到的老夫子。
“閣下應(yīng)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不知閣下尋找老夫,所為何事?”老者正坐在一個破舊院子里面曬太陽,他指了指一旁的矮凳,示意云墨坐下說。
云墨也不客氣,走過去坐到那張矮凳之上,“我確實不是這顆星辰的人,這個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有些不同。這些日子,我也了解到,這一切,似乎都與老夫子有關(guān)。所以,我有些好奇,老夫子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老者雙手?jǐn)n袖,眼睛虛瞇著看著天上的太陽,道:“世上的弱者,總是活得很難,強(qiáng)者站在高處,鮮有人在意弱者。所以,總得有人幫弱者說句話。”
“老夫子博愛,不過,老夫子愿意為弱者說話,那么強(qiáng)者呢?若都照顧弱者了,這弱者,豈不就成了強(qiáng)者,強(qiáng)者,便成了弱者?”
“小友問出此話,當(dāng)是還未看透這個世界,或者說,還未看透老夫所立……不,是這個世界所立的規(guī)矩。其實,這世上,人人都是弱者。”
“人人都是弱者?這道理倒是有趣,那么,老夫子也是弱者嗎?”
“在小友面前,老夫不就是弱者嗎?”
云墨一笑,道:“有理,如此說來,人人又都是強(qiáng)者?所以,老夫子所說為弱者說話,便也是為強(qiáng)者說話。而這些,便是老夫子所說的‘世人平等’?”
“小友聰慧。”老夫子笑容和煦。
云墨咀嚼一番,覺得頗為有趣,他忽然看向高空,伸手拘下一把奇異道紋,“這種道則,可是老夫子所創(chuàng)?”
道則,從來都是天地之道則,若這些奇異道則,是這老夫子所創(chuàng),那么這位老夫子,還真不是一位簡單人物。或許若是沒有意外發(fā)生,這位老夫子,終將成為一位在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人物。
“老夫哪有那樣的本事?”老夫子露出笑意,輕輕彈指,這些道紋,便從云墨手中逃脫,重歸天地。
“那?”
“老夫一開始,只不過是畫出了第一筆而已,之后,便是老夫門生,各自添了一筆。后來,這世上,人人都在其中畫出一筆,便有了現(xiàn)在的天道。”
“你們管這種道則,叫做天道?可據(jù)我所知,老夫子定立的規(guī)矩,并非人人都遵循,且老夫子的規(guī)矩,也并不一定就對。那么這所謂的天道,在我看來,便并非你們認(rèn)為的那么公正完善。老夫子,我說的可有差?”
“小友誤會了一件事,這規(guī)矩,并非老夫定立。老夫,只是提出了一些概念,現(xiàn)在的規(guī)矩,是世人所決定的。當(dāng)然,正如小友所說,這些規(guī)矩,并非都對,也并非所有人都遵循。所以這天道,也并非完美無缺。所以,我們還在努力,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老師,今天來客人了嗎?”忽然,一個粗糙漢子,拎著一籃子菜走進(jìn)院子,看起來像是一個莊稼漢一樣。
“這是我學(xué)生荀謙。”老夫子介紹到。
“應(yīng)該就是老夫子的大弟子吧?”云墨問道,之前聽那阮姓書生說,其大師兄與老夫子在一起,想來便是這漢子了。
“他們都叫他大師兄,荀謙,這位是……”
“云墨。”
“云先生!”荀謙放下籃子作了一揖,“正好今日買了兩斤肉,云先生便一起吃個便飯好了。”
說罷,荀謙帶著菜籃子進(jìn)了廚房,老夫子說道:“荀謙是我收的第一個學(xué)生,也是唯一一位,達(dá)到了六級的門生。”
云墨之前聽到過這幾級門生的說法,應(yīng)該和他們的學(xué)識、德行等有關(guān),不過最直觀的表現(xiàn),可能還是他們的戰(zhàn)力。六級門生,其實力,應(yīng)該便相當(dāng)于星主境。
云墨對這顆星辰的奇異道則,有了一些了解,所以能夠大致猜到,那荀謙,實力大致在星主境初期。而這位老夫子,從剛才出手的情況來看,應(yīng)該在星主境中期,接近后期。
“他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書生。”云墨瞥了眼廚房,說道。
老夫子微微一笑,“他的確不像書生,更像是一個莊稼漢,不過,像什么人不要緊,關(guān)鍵是他是什么人。他不像書生,但他是書生。這世上啊,有些人,你看他像好人,但他不是,也有些人,你看他不像好人,但他卻就是好人。所以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什么。”
“老夫子的話在理,但有些繞,所以,注定不可能人人都如老夫子。”
“自然不可能,但這不是我們不努力的理由,只要努力,這個世界,終究會變得更好。”
最終,云墨告辭離去,他行走各地,更加地了解了這個世界。他發(fā)覺,這個世界,弱者普遍不懼怕強(qiáng)者欺壓,但弱者,也會敬畏強(qiáng)者,這有些矛盾,但事實如此。能做到這一點,想來,應(yīng)該便是老夫子所說的那種,人人所決定的規(guī)矩吧。
這一日,云墨來到了一處遠(yuǎn)離城鎮(zhèn)的深山之中,發(fā)覺下方平坦一些的土地,似乎全都被火燒得硬化了。而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也有星星落落的民房,坐落其間。
在一處山林間,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男孩,興奮地提著一只肥碩野兔,口中哼著童謠,滿臉笑意地走在山林間。
在前方不遠(yuǎn)處,幾個年齡相差不多的孩子,有些嫉妒和羨慕地盯著那個手提野兔的男孩。有人開口說道:“我們這么多人出來打獵,也沒見著獵物,這小子一個人,竟然打到了這么肥的一只兔子。真是不公平!”
“那么肥的一只兔子,他一個人,也吃不完吧?”一個**歲的孩子留著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只野兔。
“哼,如今山上吃食不多了,他一個人拿著這么肥一只兔子,簡直就是浪費!我們應(yīng)該把兔子搶過來!”一個大一些的孩子開口道。
“可、可是,他還有個姐姐啊。”
“嘿,半死不活的人了,現(xiàn)在周圍成了這個樣子,她根本活不了了。”
“一起出手,把兔子搶過來,這獵物,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所有人的。”
“對,搶過來!”
不一會,山林中響起了一群孩子的喝吼聲。
“你們做什么?!”
“哼,你這野孩子,一個人沒資格吃這么肥的兔子!”
“我不是野孩子!”
“沒爹沒娘,不是野孩子是什么?動手!”
“別搶我獵物,那是給我姐姐補(bǔ)身子的!你們別逼我!”
“切,你這沒有武脈無法修行的廢物,逼你又能如何?我們都是修行之人,應(yīng)該多吃點,你這無法修行的廢物野孩子,就不應(yīng)該吃這么好!”
“把兔子還我!”
“想得美!”
砰砰砰!
忽然,聲聲悶響傳出,那些擁有武脈,能夠修道的一群孩子,竟是被那無法修道的男孩,給全部打趴下了。一些人忍不住疼痛,大聲哭叫起來。
“這是給我姐姐補(bǔ)身子的,你們誰敢搶,我找他拼命!”那男孩也挨了不少拳頭,但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其他人。
云墨看到這一幕,有些訝異,這孩子的確沒有武脈,但他雖然瘦弱,卻很有力氣。那群孩子當(dāng)中,甚至有踏入化脈境的,卻根本不是那男孩的對手。
忽然,云墨開口道:“老夫子這是不放心我?”
一位老者,和一個粗糙漢子,忽然出現(xiàn)在云墨身旁,正是老夫子和其大弟子荀謙。老夫子開口道:“一位可翻手顛覆整個世界的人,老夫自然不放心。”
“可若是我真要顛覆這個世界,老夫子攔得住嗎?”云墨問道。
“有所為,有所不為。”
忽然,前方來了幾個大人,其中不少都是化脈境后期修為。見著自己孩子被打之后,立即出手,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那個打到野兔的男孩。
云墨看向前方,問道:“老夫子以為如何?”
老夫子一嘆,道:“目前,我們能做好的,便是讓城鎮(zhèn)能有規(guī)矩。這些地方,的確還無法照顧到。教化萬民,讓規(guī)矩立足,的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老夫子為何不出手救那孩子?”
“其實,這里的村民也是十分淳樸,之所以如此,另有他因。此地良田被毀,定是那妖獸作亂,他們多是為生活所迫,并非那十惡不赦之人。小友請看!”
那些大人奪過那男孩的肥碩野兔,離去之前,卻有一人微微皺眉,想了想,殺死野兔,割下一條大腿,扔給了那孩子。
那男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沒哭鼻子,抓起那條兔腿便飛奔向遠(yuǎn)處一座有些破舊的屋子。云墨隱匿身形,跟在這男孩身后,來到了屋子里。
男孩跑到廚房,拔了兔毛,之后便烤了起來。一股香味飄出,兔腿很快便被烤得金黃,男孩看著兔腿,使勁咽口水。在兔腿上的油滴下時,男孩便拿出一個破碗,接住這些油滴。隨后,便將破碗中的油添了個干凈。
不久之后,兔腿烤熟,男孩拿著兔腿,來到了一間屋子。在這間屋子里,一個少女躺在床上,形容憔悴。那少女聽到動靜,連忙艱難地坐了起來,看到男孩之后,便是流出了眼淚。“小良,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
“沒有的事,姐姐,我力氣這么大,哪會有人敢欺負(fù)我?只是今天追兔子的時候,摔了一跤而已。”男孩搖頭道,“姐姐你看,我給你烤了兔腿。”
“小良,姐姐不餓,你吃吧。”少女將兔腿推了回去。
男孩笑道:“姐姐,你快吃吧,我吃過了哩,整只兔子,都被我吃得只剩下一條腿啦!你看我嘴上,全是油呢。姐姐,兔肉太香了,我實在忍不住,你不要怪我啊。”
“傻小子,姐姐怎么會怪你?”少女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頭,最后接過兔腿,開始吃了起來。
“姐姐,你慢慢吃,我出去練拳了。”男孩轉(zhuǎn)身,走出了屋子。
他來到屋外,掏出了一顆青澀的果子,緩緩咬了一小口,細(xì)嚼慢咽。
吃著青澀的果子,男孩忽然掉下淚來,也不知是那果子太過酸澀,還是因為其他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