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被打,三嬸這個做母親的鬧得很兇,從小捧在手掌心里長大的兒子被堂姐打得鼻青臉腫,還留了鼻血,硬是在家中打鬧一場,強勢的要求祖父和父親必須要給她個交代,否則以后族長小輩有樣學樣,反正只要聰慧學問好,打了誰也不必受罰。
這話就顯得誅心了。
老爺子很疼愛姐姐卻也親自罰了姐姐。
那一次姐姐跪在院子里足足一整夜,初秋深夜寒涼,半夜更是老天爺都跟姐姐做對,下起瓢潑大雨,他永遠也忘不了姐姐倔強挺直的背影,直直跪在院子里,一整夜愣是如同松柏一般沒有絲毫彎曲,偷奸耍滑更沒有過。
他哭著去求祖父祖母還有父母,甚至去找了三叔三嬸,可都沒見到人,他想去陪姐姐一起跪,卻讓人拉開,不許他跟著一起跪。
那一晚姐姐在院里跪了一晚,他就在廊下站了一夜,一夜之間,他就長大了,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天真,稚嫩青澀一夜之間完全褪卻。
從那天起,他開始認真讀書,雖然仍舊不算族中拔尖,但卻已經能夠排到中上了。
他學問一日日漸好,姐姐很替他驕傲,沒過多久姐姐定親,嫁入皇家是很多女子夢寐以求的,姐姐似乎也是真的開心,秦修杰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也更加堅定了認真讀書的想法。
結果姐姐定親不久祖父就告老還鄉,他被祖父帶回了祖籍生活。
姐姐出嫁趕回去參加了姐姐婚禮后,秦家竟然舉家搬遷回了老家,雖說朝中仍舊有人為官,可對比曾經的秦家卻是大不如前了。
這些年他咬牙努力,一直沒有主動提過考學,也是心里憋著一口氣,他想厚積薄發,考個好名次,以后入仕途能找機會幫到姐姐和外甥。
結果他都計劃好了,卻疏漏了出嫁的姐姐會出事。
天妒紅顏,年紀輕輕的姐姐竟然早早逝世,留下襁褓里的外甥,一想到這個事情,秦修杰的眼神就變得猩紅可怖。
秦修杰的情緒變化陸景言和穆懷瑾都看在眼里。
要說兩人之間每次見面必定互掐,動手打架也是常事,但卻從未有過深仇大恨,反而仔細算算,這應該是童年玩伴才能有的情意,這些年來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反而不奚落對方一遍還不習慣呢。
但此刻,穆懷瑾還是很有分寸的,停止了繼續掐的意思。
陸景言看著護著秦修杰,滿臉防備看著穆懷瑾的陸無憂,心中嘆了口氣,這孩子年紀小卻已經能分得清好壞了,誰對他好他心里清楚。
對比以前陸無憂開朗了許多,逐漸的也會想他們表達內心的想法了,首次圍護一個人,這讓陸景言心中很開心。
笑著朝陸無憂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可小孩兒卻抿唇,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站著的舅舅。
被外甥這么一看,秦修杰已經恢復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欣慰又愉悅的笑,對著他點點頭,“別擔心,我們并沒有真的打架,只是開玩笑。”
聽著這話陸無憂心里卻是不信的,但陸景言對他極好,他很喜歡這個叔叔的,所以垂頭思考了一會兒,就朝著陸景言走了過去。
晚飯時,朝樂就聽陸繁說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對陸無憂的行為很驚訝,但心中更多是開心,這孩子如今的情緒已經越來越多了,再給他一些時間,他肯定能恢復成正常的孩子。
心中同時也希望陸無憂這輩子能夠如他的名字一般無憂無慮,健康快樂。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穆懷瑾也留在了小院住,家里的屋子不多,住房成了目前首要解決的問題。
幾經考慮,朝樂便打算先搬一部分東西去山上,房間什么的都已經收拾干凈了,家具什么的都已經打好了,只有外面的園林景觀沒弄好,晚上過去休息白天還是在小院這邊吃飯,倒也不妨礙什么。
穆懷瑾和秦修杰兩人對山上的房子本來就好奇和喜歡得緊,特別是穆懷瑾,才剛來這邊,并沒有看過房子的模樣,但不妨礙他從秦修杰和孩子們口中聽來的,聽說晚上安排他們住山上的新房,頓時高興的積極搬自己的東西上山。
之前秦修杰就已經去山上看過房子了,都已經挑好了入住后要住的房間,自然不肯讓穆懷瑾先他一步上山了。
兩人從小到大掐慣了,他還真不能確定他看中的那間會不會被穆懷瑾給搶了去。
看著兩人互懟著各自拿了自己的行禮上山,朝樂站在屋里就一陣好笑,之前就認識穆懷瑾,但他和陸景言相處的時候很默契隨意,除了吃貨這點她記憶深刻其他地方真的不多,沒想到他竟然也有這么活潑毒舌的一面。
而秦修杰同樣如此。
“園子里的布置快好了,你想什么時候搬上山?”陸景言見朝樂站在遠處看著門口方向一動不動,對于朝樂決定讓穆懷瑾和秦修杰兩人先搬過去的提議很不爽,那地方是他和朝樂的家,設計圖是朝樂出的,工人還有監工的都是他,卻讓那兩個人提前去占了便宜,多少心里不太平衡。
“再過段時間吧,就算全部完工也需要敞一段時間。”綠植景觀什么的挺多的,朝樂覺得還需要些時間讓它們適應適應“新家”。
反正都已經被人提前住過了,什么時候搬過去這事兒他也不著急了。
“很晚了,回房休息吧。”和陸景言說了一聲后朝樂就回房忙去了,她買了兩匹綢緞,打算給陸景言和兩個孩子都各做一套睡衣。
而陸景言這邊,剛回到房間就感覺到了陌生氣息,頓時面色微變,朝著黑暗處冷聲低喊:“出來——”
暗中,一道身影緩緩走出,一身黑色夜行衣,蒙著面,只要一雙眼睛在黑暗中能打量清楚。
對于這個地方,陸景言自認還是很有信心不會被人發現的,可如今出現在這里的黑衣人又怎么解釋,不是他的人,而他有種直覺,這是他那位父親的人。
“誰讓你來的。”聲音很平緩,看著出現的黑衣人,陸景言面色很平靜,衣袖里的手,卻不自覺握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