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正的警察不一定要穿著威風凜凜的警服, 開著拉風的警車，在紅藍色的警車燈和高昂的警笛聲中閃亮登場, 他們也有可能偽裝成隨處可見的普通人, 潛伏在黑暗之中, 緊握手.槍, 伺機而動, 關鍵時刻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秋澄看到的警察就是后面這種，她和景清本來好端端地走在后頭，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忽然騷動連連, 有人驚恐大喊：“是土狗！土狗來了！”

人群躁動, 四處逃竄，景清反應很快，迅速抱著秋澄躲到一旁避開他們, 用身體護著她，秋澄在他懷里, 怔忪著烏黑的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目瞪口呆地看到最前方, 有五個便衣警察拿槍對著他們，不，準確來說是對著劉黃茂。

英姿颯爽，一身正氣，宛如蓋世英雄, 不，他們就是英雄本雄！

秋澄腦袋在短暫的空白后，激動得難以言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緊緊捂住嘴。

幾乎喜極而泣。

警察真的來了！

他們終于獲救了！

在場的老總經理們驚慌失措，看到警察后臉色一白，雙手頹然的抱頭蹲在地上。

完蛋了。

而景清像是早就知道門外有警察守著一樣，雖然沒有他們那么大驚小怪，但也不禁會心一笑，眉眼盡數舒展，表情放松了很多。

他轉眼，看到秋澄傻乎乎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得更開心了，緊緊將她摟入懷中，垂下頭，張嘴輕輕咬了一口她纖細的脖頸，“笨蛋，以后不要這樣了。”

聲音也有點啞。

“什么？”秋澄呆呆看著他，仍舊處在見到警察的狂喜之中，沒聽明白。

“我說，如果以后再發生這樣的事，無論他們怎么說，你都不要出來。”

景清正色道，情不自禁的收攏抱著她的雙臂，雖然知道他們肯定會沒事，但看到她從房間里出來的那一刻，他的心臟還是跳到了嗓子眼，嚇得半死。

如果出現紕漏。

如果警察沒來。

那么等待她的結局是他不可想象和承受的。

“那可不行。”秋澄皺了皺鼻子，心有余悸道：“你都要被砍手砍腳了，我怎么可能不出來。”

“拜托，那只是他們隨便說說嚇唬小孩子的，你都多大了，還信這個。”景清看著她倔強堅持的小臉，內心有些觸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用開玩笑的語氣掩飾過去。

“喂，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我那還不是都為了你……”

秋澄豎起眉毛，話說到一半就被走上前來的男警察打斷：“抱歉，打擾一下，請問你就是景清景先生吧？”

景清抬眸看去，眼前的男人相貌英俊，棱角分明，氣質非凡，他就是剛剛制服了劉黃茂的那位男警察。

“對，我是。”景清笑了，友好地朝他伸出手，“你是賀警官吧，初次見面，合作愉快。”

賀警官也笑了，佩服地看著他，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托你的福，這個傳銷團伙才能被一網打盡，真的非常感謝你。”

“等等，你們在說什么啊？”秋澄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疑惑地問景清：“你做了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景清淡淡笑了笑，“就是……演了一場戲。”

其實，從他回來救秋澄，踏進這棟房子的第一步起，就開始布局了。

他騙了秋澄，其實他回來后，和警察是有聯系的，而且聯系還沒斷過。

當時，他借了那個女孩的手機報警，因為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他把手機還回去后又隨便買了個二手手機跟警察說明情況。

理論上，傳銷屬于經濟犯罪活動，歸工商部門管，很多地方警察一般接到傳銷的案件都不會受理，要他們直接去找工商部，但工商部又會說這是刑事案件，是歸警察管的。

然后雙方像扔皮球似的把責任推來推去，沒人去管，這才是傳銷團伙猖獗至今的根本原因，也是鉆了法律的空子。

所以景清一開始沒打算告訴警察這是傳銷，可是警察經驗老道，直覺何等敏銳，怎么可能聽不出來景清在拐彎抹角，直言要他說出事實，景清沒辦法，只好全盤托出。

還好讓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警察聽說后，表示馬上就會派人過來。

景清松了口氣，在打車返回傳銷窩的路上，還向他們表明自己女朋友在對方手上，他想先過去救她。

警察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期間，他怕她發生不測，也怕到時候他們見到了警察，把秋澄她們當作人質。

而警察覺得讓他一個人過去太危險，開始是不贊同的，后來經過景清極力勸說，才勉強同意。

最后他們商量好，由景清在前面探路，手機帶在身上當定位，拖延時間，降低他們的戒心，最后等到警察來后，一網打盡。

秋澄聽得心驚肉跳，生氣地瞪著景清：“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把我騙得團團轉！”

景清無辜眨眼，“我告訴你了啊，我早就說了警察會來，是你自己不信的。”

“那種情況下你叫我怎么信啊！而且你明明就在騙我！”秋澄氣惱地捶他肩膀，眼睛有些紅，她還以為他們這次真的死定了。

景清嘆氣，把姑娘抱入懷中，失而復得的溫暖，他笑著抱著她柔聲哄道：“是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告訴她是有原因的，他了解她，她是個情緒化的人，什么都寫在臉上，隱瞞不住什么東西，更別說是那些成了精的老狐貍。

賀警官看著他們倆旁若無人地摟摟抱抱，甜言蜜語，膩歪得連空氣都變粘糊了，尷尬地咳了一聲后就離開了。

他又不是來吃狗糧的。

此時，除了他們原先埋伏在這里的五個便衣警察，其他警察也都陸續趕到，將傳銷老總們一一制服，由于人數實在太多，警察還在不停打電話給局里請求加派人手，警車一輛接著一輛，警笛聲從剛剛到現在就沒有停過，這里好久都沒這么熱鬧了。

而那些受害的女孩們也都被救出，包括周秀彤和林瑤花，渾渾噩噩，目光呆滯，被警察抱到警車上，一起帶到公安局做筆錄。

秋澄和景清也上了車。

“胡芳她們那邊怎么樣了？”

上車后，秋澄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問在前面開車的男人：“賀警官，我還有很多朋友被困在傳銷的其他窩點，地址是……”

“這個你不用擔心。”

不等賀警官開口，景清笑著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們比你出來得還要早，馮強報警了，我們那邊的傳銷窩點都落網了。”

“馮強？”秋澄一愣，“他怎么突然良心發現了？”

“我把竊聽器的儲存卡給他了。”景清詳細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

秋澄聽完后沉默了，訥訥看著他溫柔的笑臉，有種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感覺，明明他們一直都在一起，吃飯睡覺，每天都睡一張床，可他做這些事時她都完全沒有發覺到，他也沒有告訴過她。

不，也許是告訴過的。

她迷茫地想了想，他說過要她相信他，他一定會帶她逃出去，大概那時候他心中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吧。

現在想想，好像總是她在拖后腿，如果沒有她，他應該早就能逃出去了吧。

“怎么了？”察覺她的失神，景清不解挑眉。

“沒什么。”

秋澄深呼吸，甩了甩頭，把腦海中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去，側頭看著車窗外飛速流動的風景，深更半夜，行人稀疏，黑暗籠罩著大地，和她坐車剛來傳銷的那一晚何其相似。

靜謐，安詳，舒適。

可是如果不開到終點，永遠不知道在前方等著你的是天堂，還是地獄。

“喂，我們真的獲救了，對吧？”

她抬頭，有些不確定地看著景清，小心翼翼地問道，撲閃著睫毛，狹長的眼眸深處閃動著些許不安。

她好怕一覺醒來都是一場夢。

夢醒了，她還陷在沼澤中，一身泥濘，求死不得。

景清微笑，目光帶了憐惜，細白的指溫柔拭去她的淚水，沒有特別去強調獲救的事實，只輕輕說了三個字：“有我在。”

有我在。

無論在哪里。

無論有沒有逃出去。

都有我在。

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保護你走到生命終點。

***

他們一大群人都被帶到公安局。

除了秋澄和景清，還有一些無辜的受害女孩外，其他人都被當作受害者兼嫌疑人接受警方審查。

劉黃茂自是不用說，傳銷大頭目，被警察單獨收押，而其他老總經理們看情況不對，立刻聲淚俱下，狡辯說自己也是受害者，是被洗腦了才會一時做下糊涂事。

沒人相信他們的鬼話，做到老總這個位置，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就算他們以前是受害者，在知道真相后，非但不知悔改，還助紂為虐，現在則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加害者。

罪有應得。

而秋澄一眼就認出他們之中有好幾個是當時輪.奸那些女孩的男人，氣憤地當場指證他們。

陳主任當然也被抓來了，頭發花白，臉皮皺紋密布，好像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他老淚橫流，苦苦哀求景清救救他：“阿清啊，你就看在我是舅舅的份上，幫幫我這次吧，我也是被洗腦了，一時鬼迷心竅才會犯下這種錯，看在我在里面那么照顧你，還有你媽的份上，你快幫舅舅和警察同志說說情，我也被騙了幾十萬啊！我攢了幾十年的全部積蓄，還有我辛辛苦苦買的房子……一下都沒了……”

說到動情處，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舅舅，我又不是警察，更不是法院法官，您求我也沒用啊，不過您放心，您對我的照顧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一定會和警察如實交代您是怎么照顧我的，絕不會夸大一分。”景清笑得春風拂面，語氣卻不留情面，卷起袖口露出里面傷痕累累的肌膚，意有所指。

他確實永遠都忘不了，差點被活生生打死是什么感覺。

陳主任自然也記憶猶新，臉皮掛不住了，哆哆嗦嗦道：“我也不想那樣對你啊，你可是我親外甥，打在你身上，疼的可是我的心！可我也沒辦法，如果不打你，難以服眾，上面下面都交不了差啊……”

他說盡好話，見景清依舊無動于衷，最后氣急敗壞地罵道：“我會進傳銷還不都是因為你媽！嫁了個有錢老公就自以為了不起，在美國當起了闊太太，瞧不上我們這些鄉巴佬親戚，還親妹妹呢，借個錢都小氣巴拉的，如果不是缺錢，我怎么會干起了這個，都是你們全家的錯！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等著，等我出來第一個恁死你……”

后面的話他還沒說完就被警察帶下去了。

秋澄總算弄明白了陳主任和景清家的關系，對這種極品親戚也是無語了，不過這也讓她想到了一件事。

她記得沒錯的話，景清高中沒畢業就跑去美國留學了，同時也在那邊定居，偶爾就回國一兩次，如果不是誤入傳銷，他肯定早就回去了。

現在他們獲救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也要回美國了？

秋澄心頭堵得厲害，遲疑地看著景清，剛想開口問一下，前方突然傳來驚叫——

“有人暈倒了！”

“快去請醫生！”

“林小姐，你聽得清我說話嗎？林小姐！？”

手忙腳亂。

秋澄和景清俱是一愣，回頭望去，是林瑤花！她不知怎的暈倒了，旁邊有一堆人圍在她旁邊。

他們對視一眼，也走過去察看情況，林瑤花臉色蒼白，額頭出汗，雙手捂著肚子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下身還在不停出血。

秋澄皺眉，她這副樣子怎么看都像是……

警察合力把林瑤花安置在休息室的床鋪上。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檢查過后，說林瑤花懷孕了，有先兆流產的傾向，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全場嘩然，面面相覷。

此時林瑤花已經醒了，聽說自己懷孕后，整個人完全傻掉了。

“你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嗎？”一個女警察怕打擊她，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林瑤花咬咬唇，轉眸，目光直直望著一個方向，秋澄的旁邊。

秋澄心跳漏了一拍，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景清。

他似乎也愣了下，眼眸微瞇，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然后秋澄就看到林瑤花顫巍巍地抬起手，堅定不移地指著景清，用虛弱的聲音輕聲說——

“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出來了

一路走來反派太多

你們有特別討厭的，想要懲罰的誰嗎，然后看他受報應的下場嗎

沒有我就一筆帶過了（哭笑）

畢竟真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