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泗只是低頭淡淡地品著咖啡獨特的味道,對他人的事,顯然不怎么感興趣。
短暫沉默幾秒過后,米莉也知道封泗是個淡如薄水的男人,剛才那一番話倒沒有要訴苦的意思,只是隨心而口。
“我跟林瀧封淮雖然談不上熟,但說起來也算是個嫂子,明天就是婚禮,我到現在還在苦惱要送什么作為新婚禮物,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這個是真心的,確實有些煩心。
一來,隨份子送錢又顯得生分俗氣了,再加上自己囊中羞澀,薄薄的幾張送出去,人家還不一定瞧得上。
二來嘛,到底是因為封淮林瀧他們看似什么都不缺,這才讓她為難不知該送什么了。
“三哥這人,無論你送的東西再是價值連城,他也不會多瞧一眼。至于林瀧,左不過也是個俗人,反正我什么也不送,他們還能怪我不是?”
封泗說的一本正經云淡風輕,倒是讓米莉有些失笑出聲:
“你不送倒也說得過去,自然沒人會說你不是?晌也煌嗌匐p眼睛盯著看著,哪怕是林瀧他們不稀罕,我也得做個場面給別人看!
有時候,她做也不對,不做也不是,反正,怎么都有人挑。
封泗慢條不紊地把杯子放下,轉動輪椅,“想得多是病,還是放過自己的好!
說著,輪椅從她裙邊緩緩駛過,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米莉看了一眼那背影,隨即將視線放在了桌邊的咖啡杯中,連一半都沒下去,顯然不是很合某人的胃口……
她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將咖啡送到嘴邊,輕嘗著——
病嗎?
她這副身軀,連同著心臟,都已經病到全是爛瘡爛孔了。
晚上一點左右。
封淵剛剛才回來,就把封淮叫走了。
林瀧翻騰著一直睡不著,起身又上了一趟洗手間——
她肚子翻滾著有些隱隱作疼,加上這倆天本來就有些鼻塞小感冒,她以為是肚子著了涼,這會腸胃正鬧不舒服……、
直到她疼得越來越明顯,甚至有下腹下墜似的痛感,她這才察覺不對勁,開門去找封淮——
等她敲響書房門后,開門的正是封淮。
林瀧眸子輕顫,伸手抓住了封淮的胳膊,輕吟出聲:“封淮,肚子疼。”
封淮的臉色頓時緊張了起來,尤其是看林瀧虛弱痛楚的臉色,幾乎來不及多想,將林瀧打橫抱起就往最近的樓梯跑——
她只覺得腹部的痛疼越來越加劇,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壞的結果,眼淚控制不住的便溢了出來。
她緊緊抓著封淮的襯衫,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其他,一聲聲低泣隱隱響起。
封淮的心也跟隨著那一聲聲抽泣一陣陣的發疼發緊,他快速下樓梯,一邊出聲安撫著:
“沒事,很快就到醫院了。”
他直接下了負一樓車庫,去車庫角落的一個工作房找了司機,司機見此,急匆匆的隨意拿了一把鑰匙,便去取車了。
等他小心翼翼地把林瀧放下來,準備攙扶她上后車座時,林瀧的雙腳剛沾地不過倆秒,在痛疼同時,她只覺得下腹有什么液體流了出來,順著她的睡衣褲腳,染濕了雙腿內側……、
林瀧低著頭,雙眸無神,小腹的疼痛還在繼續,可卻已經無法喚醒她的知覺了。
旁邊扶著她的封淮也是愣愣地看著林瀧那褲腳上的紅,扶著林瀧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些,像是有人掐著他喉嚨似的,呼吸出多進少……、
一旁的司機也有些發怔,率先出聲:“三爺,這……”
這一出聲,拉回了封淮的思緒,他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將林瀧扶上了車,支吾著:
“沒,沒事的林瀧,你別擔心,沒事的,沒事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撫林瀧,還是在安慰自己。
林瀧機械似的任由封淮半推半扶的上了車,只是,在另一只腳上車之際,有什么東西順著褲腳掉落在地上……、
林瀧顫了雙眸,淚水頓時打濕了她的視線,呼吸突然大喘起來,整個人像是瀕危似的……
她的記憶雖然出現問題,但自從懷孕以來,因為很小心珍惜這個孩子,她每天都會瀏覽一些孕期知識。
就好比,二個月的胎兒是什么樣,有多大……、
封淮同樣看著地上那血淋的肉塊,握緊了手心,很快又舒展開來,用手帕將地上的肉塊包好之后立馬上了車:
“去醫院,快!”
司機哪敢耽誤,短短十多分鐘的車程,一連闖了四個紅燈,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子停在了急診大樓的門前!
凌晨一點三十分。
林瀧被推出手術室,一張小臉毫無血色,唇瓣缺水似的干渴,眸子無神地看著頭頂劃過的白熾燈,不帶任何情緒色彩。
病房。
封淮坐在床邊,垂眸沉默著,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林瀧——
現在,不管他說什么,都抵不住林瀧失去孩子的疼痛吧!
良久,林瀧倒是先出聲了,她偏頭看著身邊的封淮:
“我要她償命!
五個字,林瀧說得很輕,很是無力,甚至遍布蒼涼憂傷之意。
孩子沒了,是人為藥流,她剛剛才清宮被送出來。
封淮伸手緊握住林瀧的手心,放在自己額前,“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給我們的孩子一個交代。”
林瀧輕扯了唇瓣,輕聲說著:“孩子預產期是在七月,跟班柔逛街的時候,我不知道男女,特地買粉藍色的嬰兒服各買了一套。班柔畫了圖,特地去金店定制,半個月后就能拿到了……、”
她還在手機上各種百度詩詞名字等等,才不過倆個月大,就已經在為孩子的名字煩惱糾結了。
她還想著,等孩子能走的時候,一定要養一只貓,一條狗,他們在花園里玩,封淮就在旁邊看著……、
等孩子四五歲的時候,她準備開車自駕游,帶他窮游大半個Z國,要磨練孩子的性格,拓展他的眼界。
……、
現在,孩子沒了。
什么都沒了。
“沒了,都沒了。”林瀧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一邊笑著,眼淚流著。
封淮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緊握著林瀧的手,似乎想要借給她力量,讓她感受他的存在。
只是,那低著的頭,那被林瀧的手擋住的臉,誰知道男兒比血還珍貴的眼淚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