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太原本打算下午帶著愷福和玞和去孟家拜訪,誰知愷福聽著唐太太提起此事,撇了撇嘴,氣道:“我時間那么清閑?”
唐太太正在納悶,無端端的愷福發(fā)的哪門子的火。阿珠見狀連忙上前來回道:“上次孟小姐喊著咱們?nèi)コ苑▏耍笮〗闳ジ凹s,太太您也知道,遇著那么些子事,好不容易落了座了,誰知孟小姐一句有事,說走就走了,咱們都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
唐太太聽了,揮揮手打發(fā)了阿珠下去,又道:“我倒是覺得茜姝這孩子知書達理的,恐怕是真有要緊的事吧……”
愷福打斷道:“媽,我同她關(guān)系這樣要好,也不是因為這個生氣。我還不知道您的打算么,您想著二哥的事兒呢,何苦呢,二哥馬上都要出國了,這幾天也定不下來什么,何況,人家茜姝也不情愿呢!”
唐太太氣得瞪眼,罵道:“你這孩子,怎么總是這樣尖酸刻薄的性子……就算不情愿,你畢竟同她要好,幫著說和說和總是可以吧?倒有你這樣做妹妹的!”
愷福道:“沒聽說總要這樣強迫的!反正啊,我不去,我有事呢,我寧可在大街上瞎逛也不去……”她知道茜姝的想法,不管唐太太如何規(guī)勸,她都打定了主意不摻和也不多管閑事。
好不容易送走唐太太,自己心情也平復(fù)了,愷福才想起來同允寧見面的事。
這邊允寧剛要出辦公室,吳秘書趕忙拉住了他,說道:“爺,您這一身的煙味……”
允寧才想起來,抬起胳膊聞了聞,笑道:“一著急我都忘了。”便去了里間沖了澡、重又換了身衣服。
剛出來,電話又響了,允寧心想一定是愷福等急了,便接了起來。
“陳先生……”
“玉秀?”
“對不起,陳先生,又來叨擾您了,不知您有沒時間……”
“玉秀,我這里趕時間哪,我讓秘書跟你講,有任何事情你告訴他,一會我聯(lián)系你,好不好?”允寧掛念著愷福等得久了發(fā)脾氣,招招手讓吳秘書過來聽電話,自己則匆匆忙忙先坐車到了玫瑰餐廳。
玫瑰餐廳是愷福最喜歡的一家英倫餐廳,整個氛圍暗紅閃爍,又堆滿各式濃郁的插花和一整面墻大小不一的鹿頭骨,愷福早已點好了愛吃的炸魚薯條烤香腸、芝士焗龍蝦、燒鹿肉、香檳酒。
允寧看著一桌子的饕餮大宴,咂舌道:“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吃?”
愷福無精打采地飲著香檳道:“是啊……”
“這么多,吃得完嗎?”
“都是想吃的,每一樣吃一點咯。”
允寧見愷福有氣無力的樣子,問道:“怎么了?誰又惹咱們大小姐不開心了?生我氣了?”
愷福笑著回道:“哪有?”又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嘆著氣說道:“我氣我們家,總是這么霸道……”說到這里,終是覺得說不出口,便停下了。
允寧從上衣內(nèi)袋中掏出絲絨盒子,笑著說道:“好啦,送你禮物會不會開心點?”
愷福果然轉(zhuǎn)怒為喜,嫣然笑道:“無緣無故送我禮物?”
允寧道:“早就想送你了,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愷福打開絲絨盒,看見里面閃閃發(fā)光的蝴蝶胸針,又笑道:“好看。在哪做的?”
允寧揚揚眉,舉起香檳酒同愷福碰了一下,笑道:“你喜歡就好,這會兒開心點了吧。”
愷福道:“你打算怎么幫你的那位朋友呢?”
允寧道:“不一定非得要幫啊?”
“為何?”愷福驚道。
“凡事有因必有果,他既然選擇了學(xué)潮這條路,就應(yīng)該料到了下場了?何況,自己的女人懷著孩子到處求人,大費周章地把他搞出來,他倒以為學(xué)潮也不過如此……”
愷福點點頭,道:“聽你這樣一講,倒也是這個理。不過,總歸一個女人孩子還沒出生就沒了丈夫,多少有些可憐。而且,那位許先生也是很了不起的……”
允寧恐愷福生事,忙道:“其實,也不是我不幫,而是我剛回國,國內(nèi)的形勢又這么混亂,這事該找誰不該找誰,我哪里清楚?況且,我收到消息說,這個許叔彤的老師可是日本國寶級別的大經(jīng)濟學(xué)家,我想,不該我出力吧?”
聽到這話,愷福便知允寧是要甩手不問的了,有些無精打采。
允寧見狀,又道:“再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吧,過幾天,咱們要在西山宅子里辦堂會。”
“堂會有什么稀罕的……”
“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訴我啊,或是那些平日里管得甚嚴的耍樂,趁著堂會方才可好好熱鬧熱鬧……”
“那,等我回頭想一想,再告訴你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邊吃邊聊著,愷福想著“學(xué)潮”的事,始終心不在焉。
允寧指著腕表說道:“今兒恐怕不能陪你太久,上海來了位銀行家,開了一上午會,下午還要繼續(xù)呢。”
“好……都是大銀行家,說來說去只有我最閑。”
“說起來你倒是也該找點什么事兒做。平日里你愛做什么?愛不愛聽劇?我可聽說意大利男高音蘇然諾此刻就在北京呢,你若愿意,我?guī)湍惆才湃ヂ牐俊?br>
愷福笑著說:“我自個孤零零去聽多沒意思,好了,大銀行家,快去忙吧,別掛念我了。我有的是地方消遣呢。走吧。”
剛出餐廳,允寧送愷福上了車,又囑咐阿珠和司機道:“送小姐回家吧,到家記得和我說一聲。”
看著愷福的車走遠了,允寧方才上車,問吳秘書道:“剛才電話里有什么事?”
“玉秀小姐說,鈴木一男已經(jīng)來北京了,下榻在東方飯店,玉秀小姐問您何時有空,想要一起商議救許叔彤的事情呢。”
“你怎么說的?”
“我說您今天一天都要同上海來的銀行家開會,等到空閑了,一定轉(zhuǎn)告給您知道。”
允寧點點頭道:“何先生還在吃飯嗎?”
“聽說下午在錦繡樓包了場子,估計還要吃一會哪!”吳秘書回道。
“平日里沒什么事,要見鈴木一男一面也是難的,人家都如此邀請了,咱們就去見見唄。”
進了東方飯店大廳,吳秘書按照玉秀電話里講的,對前臺說道:“您好,我們來拜訪706房的王女士。”
前臺打了電話后,玉秀紅著眼過來大廳,千恩萬謝地說道:“陳先生,真謝謝您,這么忙還愿意抽出時間來操心我們的事,有您在,這事一定能行,這么大的恩情,我是不會忘的。”
“別客氣,這事弄得我倒是糊涂了,上去再講吧。”
推開房門,允寧倒是吃了一驚,套房里烏泱泱的有十多個人。
“紫柔?”允寧驚道:“你怎么也在這里?”
玉秀道:“能求的,我都求了一遍……”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紫柔連忙上前,撫著玉秀地背,有些靦腆地回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允寧還未來得及開口,一位戴著金絲邊眼睛花白頭發(fā)的健朗老者便走了過來,玉秀連忙介紹道:“這位是鈴木教授,這位便是我向您提過的陳先生。”
“教授,久仰了。”允寧握住鈴木的手說道。
“幸會幸會。”鈴木道。
“這些是叔彤的同事,都是北大經(jīng)濟系的老師。”
寒暄片刻,允寧道:“各位,昨天我是也去見了警察廳的岳廳長,聽他說起來,這事好像是軍方直接插手的,說來慚愧,今天實在是忙,還沒來得及再去找人打聽消息。”
鈴木嘆氣道:“說起來,叔彤此次出事,皆因我而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