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聽見哥哥的消息,一掃剛剛的愁云慘霧,立刻答應下來就往王府井東方君悅趕過去。
可容雪到了之后,已經備好的餐桌上卻只有程遇北一人。容雪以為是被他騙了,卻見程遇北眼神示意自己往窗邊看過去。
原來容城正站在落地窗邊,窗外霓虹流嵐的街面成了與他無關的背景,黑色襯衫修剪出的精致的身體輪廓,袖口和領口隨意微敞,處處散發著節制的野烈性感,即便成熟的閱歷已經給他披上了優雅的外衣,可他舉止間依舊隨處散發著逼人的炙熱隨性。
他在皺著眉打著電話,不耐的扯了扯領口,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事。
現在他負責程遇北手里一個風投公司和整個晟業集團旗下的娛樂會所,看起來風光無限,容雪卻被其中的危險蒙在鼓里。
她永遠都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樣的代價換取了她的人前光鮮。
從那一年拿給梁亦薇的30萬開始,容城就已經置身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容雪不知道,除了程遇北和容城自己,誰也不知道。
她笑著坐在位子上看著不遠處的哥哥,說:“我家建軍越來越帥了,程大公子,什么時候也讓他這個鉆石王老五討個好老婆啊。”
程遇北轉著手中的紅酒杯帶笑不笑:“我自己還沒有著落,哪有時間關心別人啊,如果你能幫我早點解決,那我也能幫你家建軍早點解決,你說呢。”
程遇北看著容雪的眼神悠然卻炙熱,讓她無地自容,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背德的事情。
容城好不容易處理好電話那頭的事情,看到位子上的容雪,臉上一掃剛剛的嚴肅冷冽,笑的彎起了眉眼。
“喲,今兒刮的什么仙風把我家富貴兒吹過來了,我們這種紈绔子弟怕影響容總你日理萬機啊。”
容雪絲毫不顧及形象,幾乎是跳起來在他背上招呼了幾巴掌,直拍得容城跳蚤一樣閃躲,頓時沒了剛剛的穩重帥氣。
他笑嘻嘻的坐在容雪旁邊,和妹妹貼的極近,使勁揉了揉她的頭發:“怎么一段時間沒見就瘦了啊,你這樣年底可就上不了餐桌了啊。”
容雪瞪眼:“你敢說我是待宰的豬?!”
容城無辜投降:“我可什么都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容雪伸手擰容城胳膊上的肉,威脅著:“你還敢不承認?”
容城哎呦哎呦的躲著:“我承認我承認,我說你是待宰的豬。”
容雪氣急:“你還敢承認!”
容城哭笑不得:“小祖宗啊,那我到底是承認還是不承認啊!”
容雪啞然。
一邊看戲的程遇北倒是樂了:“你們倆也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一點沒變啊。”
容雪一愣,和哥哥對視了一眼,然后心底的小驕傲躍然眼中:“那是當然,誰變我家建軍都不會變啊,是不建軍。除了我媽,建軍可是我最愛的人啦。”
容城冷笑:“切,少給我來這套,你趕緊給我找個人嫁了,省的成天就知道熊著我。”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調侃,程遇北也樂得在一邊看熱鬧。也許現在能讓容雪瞬間回到少女心態的人,只有容城了。
不,也許,還有另一個人。
程遇北深深的望著打鬧的兄妹兩人,眼神深暗難測。
離開飯店之后,程遇北要送容雪回家,卻被容城以兄妹敘舊的理由攔下來,非要他親自送容雪。
程遇北無奈,只能讓他們倆兄妹結伴走掉。
容城開著車彪在深夜三環的路上,容雪在她身側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一手夾著煙打在車窗邊,一手握著方向盤,沒有了剛剛在飯桌上的活躍,仿佛變了一個人。他說,富貴兒,別跟程遇北在一起,無論如何。
程遇北一個人回到住處,偌大空曠的公寓泛著深灰色的冷光。他沒有開燈,走到落地窗旁吸了一根煙,玄關的門突然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然后大門被大力推開。
程遇北沒有回頭。直到身后繞過來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臂,從背后緊緊抱住他的腰,緩慢的撫摸,從上至下。
程遇北將她拖到自己面前,在黑暗里,他的瞳孔仿佛有妖異的光線,他緩緩勾起嘴角,笑的冰涼透骨:“方舟,你怎么到現在還沒改改你這身賤病啊。都告訴你了,不要愛我。”
方舟臉上滿是醉意,迷亂中睜開的眼睛中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她伸出手抱住他,在他耳邊廝磨,她咬牙切齒,眼淚長流,她把臉深深埋在他肩頭,說,我不愛你,我恨你。
程遇北把她扔到床上,像在扔一個可以隨意隨時丟棄的玩物。
方舟雖然醉了,可她清醒,她看得見他眼里的冰冷。
他不愛她。無論多少次,這個事實都會讓她痛到骨頭都在叫囂。
他應該會永遠恨自己。
無數個在一起的夜晚,她腦子里都會是兩個人少年時代生活在一起的場景。
那些再也回不來的日子,成了紛紛落下的刀,將她一寸寸凌遲。
她清楚的記得程遇北的父親程野將自己帶到家里時的情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少年涼淡沉靜的眼神,多年來在她心底匯成了海。
是從什么時候就變了呢?
是程野為了救自己被人刺中胸口去世的時候?
還是程遇北掐住她的脖子粗暴的把她壓在身下的時候?
這債還不完。永遠還不完,無論是她還是他。
喬子夕的片場轉移到了廈門,容雪一路隨行,近些天每天都能接到辛晨的電話,起初她有些惶然不知道怎么面對,可慢慢的開始習慣,聽著對面的人悠然的報出最近的行程和一些無關痛癢的所見所聞。
他們就像舊友一樣淡淡聊天,可是聊著聊著辛晨總會猝不及防的告訴她,他想她了。
每每讓容雪又氣又笑,讓他別突然轉移話題。
辛晨在那邊似有若無的笑著,容雪聽著只覺得那顆在漫長的歲月里煎熬的心臟終于開出了花。
有一次被喬子夕撞到她在打電話,偷偷潛到容雪身邊然后突然蹦出來笑的一臉淫蕩:“給程總打電話呢呀,笑的春心蕩漾的。”
容雪慌亂中忙掛斷了電話,神色閃爍:“你嚇死我了,別一驚一乍的,沒事干了就一邊呆著歇會,你很閑嗎?”
容雪邊說邊走把他甩在身后,繞過劇組一片混亂的布景走到個沒人的地方按了按心臟的位置,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