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靜,塵埃在淺光里翻飛,一瞬間,好像回到好多年前的小時候。
“哎,你記不記得,你跟李姨剛到我家的時候。”
“恩。”辛晨臉上的冰霜終于褪去了些,抿著嘴淺淺的笑笑,嘴里塞了一口豆包,鼓起來一塊,有了柔軟的模樣:“那時候我們天天打架。”
林帆也笑了,聲音依舊溫沉:“你那時候好像十四歲吧,天天跟我找茬,那會我也煩你,恨不得見你一次揍你一頓。后來你就天天不回家,在外邊混著打游戲打架。”
“我也不只是因為你,你知道。”
“恩,我知道。”林帆手上動作停下來,好像在仔細想著當年的細節:“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外邊被別人打了,一臉包的回了家,我頭回見你被打成那樣,我知道他們是八個人堵你一個,氣得不行,隨后就找人把那伙人都揍到了醫院。那次賠了不少錢。”
“是啊。”
“那次爸特生氣,我們被關到閣樓儲物間里不給飯吃,那時候家里住的二層的小別墅,容城就從外邊爬上來從窗戶給我送吃的,結果那傻子手一抖全掉出去了,到我手里就剩了一個饅頭。我剛想吃,就看見你在邊兒上,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辛晨眼睛睜的大大的,晶瑩好看,有些不服氣的說:“我就是餓了,都一天沒吃了。”
“好好,反正我看你那樣,就不忍心了,就把一整個饅頭都給你了,當時你一邊吃一邊哭的滿臉鼻涕眼淚的。”
辛晨捂著額頭輕笑:“能不提這個么?”
“誰沒哭過啊,這有什么的?那天你還跟我說了你親哥哥的事,那時候我就……”林帆說著,卻戛然而止沒了聲音,因為感覺到辛晨的身體突然崩了起來,仿佛一只被嚇到的貓,弓起了身子望著世間,凜冽警惕。
半晌,他聽到辛晨低低的聲音,說:“我今天早上,夢見我哥了。”
林帆胸口一緊,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想說,從自己把最后的那個饅頭全都給他的時候,就決定決不再讓他挨打挨餓。
可有些傷是橫在心里的刀,動不得碰不得,稍一觸及,便是漫天觸地的疼。
林帆永遠代替不了他的親哥哥,辛晨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對了。”林帆試圖轉移話題:“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跟容雪補習的?”
辛晨不在意的搖頭:“你覺得我會想補習么?開玩笑而已,誰讓她跟你亂打小報告,我煩都來不及。”
林帆想了想,納悶道:“她跟我打什么報告了?”
辛晨怔了一秒,轉過頭來:“我和蘇逍默走得近那件事,不是她跟你說的么?”
“不是,是容城跟聽學校里別人說的,容城他有點擔心,就來跟我說了。”
“……”辛晨睜著一雙大眼盯了林帆有足足十秒,林帆被他望的不明所以。只看到辛晨突然低了頭,好看的眉頭蹙起來,若有所思喃喃了句:“你怎么不早說……”
林帆拍拍他:“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同性戀,我這不沒多問么。”
辛晨嘆氣:“誰跟你說這個了……我是想說……”
想說的話卻堵在了胸口里。
是想說,冤枉那女孩了。
他想起那一次在操場上,自己截住她,居高臨下警告她,那時候她抬頭望著自己,眼睛睜大著,驚動又無辜。
他想起那天,她來到自己的班級,在眾人陌生的注視下,她仰著頭和自己對峙,像個只身臨敵的小勇士。
他想起自己故意逗她,說想要讓她給補習,要幫她追林帆,那時候她的笑,總覺得太明亮,明亮到一直扎進了底里,刺得人心里難受。
本來只是個玩笑,她卻信了,還為了這事那么努力了,蘇逍默說他這是騙,真的是這樣么?
他不敢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