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二天,早飯剛過,劉管事就來了,卻是問蘇慕太后五十壽誕,她送什么賀禮。
蘇慕想起了之前白淳說的話,她問劉管事,“離太后壽誕,還有多久?”
劉管事也知道蘇慕沒了記憶,數著手指道:“六月十三,還有不到十天。得趕緊了。”
其實劉管事想說,因為這次是太后整五十壽誕,皇上早就發話要大辦,京里得其他人家在早一個月前就將賀禮準備好了,只是那些日子夫人受了傷,又失憶了,府里也沒錢了,這賀禮才耽擱到現在。
他也實在是替夫人擔心,這沒錢,時間又緊,她能準備什么像樣的賀禮?這不,夫人不正在發愁嗎?他見蘇慕坐在榻上滿臉愁苦,心道,哎,都不容易啊。
他卻不知道,蘇慕愁的可并不是要準備什么賀禮,而是太后壽誕,那安平郡主定是要去的,而這柳俊生肯定也得進宮,那想要在宮內不遇上都很難吧,那到時候可怎么辦?
至于賀禮,她想到了密室里的那些珠寶,到時候看著挑一件吧,也就那些東西還值錢些了。
閑著沒做事,蘇慕又做了一些豆腐,這次做得多了些,而且比上次還要白嫩些,于是當天中午,一道家常豆腐就出現在了府里各位公子的餐桌上,就連那被蘇小小買來的兩兄弟那里,蘇慕都派人送了過去。
午間,夙心閣內,白淳看到莫言端上的瑩白如玉的東西,問:“這是什么?”
莫言:”豆腐。“
白淳拿了筷子夾起一塊,放入嘴里,輕輕嚼了下,“味道不錯,之前沒見過,這是廚子做的新花樣?”
白淳手里有全京城最大的春風樓,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但此物卻是頭回見,吃著嘴里有股豆香味,應是豆子做的,他現在淳園的廚子就是從春風樓來過來的,時常會研制些新菜。
誰料莫言卻道:“不是,汀蘭軒的小廝送過來的。”略微停頓,“那小廝還說,說這是夫人親自做的,特送給各院公子嘗嘗。”
白淳看著桌上的豆腐,又夾了塊送入嘴里,心道,她突然送這個過來是做什么?
浮雪閣內,花如雪并不在,暮雪看著食案上的盤子,道:“公子不在,這看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要不,我們就勉為其難,替公子嘗嘗。”
朝露舉起筷子,伸向盤子,“公子吃食很是挑剔,等他回來,這豆腐早就不新鮮了,我們吃了也比較不浪費。”
“嗯,嗯。”
兩個人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將一盤豆腐吃了個干凈。
送到柳俊生住處的那盤豆腐卻被小廝放在鍋里小心留著,只等到孟琰從外面回來,他們才將它端上桌,小廝寶林像捧著個寶似的將它端上桌。
柳俊生凈手后在桌邊坐下來,瞧了寶林一眼,“笑得這么開心,是有什么喜事?”
寶林卻給他遞筷子,指著桌上的豆腐道:“公子快嘗嘗,這可是蘇小姐親手做的,特地給您送過來品嘗。”
柳俊生一時反應不過來,“蘇如英?你沒聽錯吧?”
寶林小小的綠豆眼撐得溜圓,使勁點頭。
柳俊生將裝著豆腐的盤子拉近了些,聞了聞,皺著眉頭:“怎么有股怪味?”
寶林臉色大變,仿佛不敢相信,端起盤子湊近仔細聞了聞,一臉沮喪,“好像是餿了。”
蘇如英特意送吃的過來,不可能會是餿的,柳俊生問:“什么時候送來的?”
寶林看著餿掉了的豆腐,語氣里掩不住的沮喪,“不到中午就送過來了,您沒回來,我放在鍋里,想等公子您回來,哪知道放不住餿了。”
看寶林欲哭無淚,比他還心疼的模樣,柳俊生安慰道,“好了,沒什么大不了,一盤菜而已,再做就是了。”
寶林卻不住自責,“都怪我,沒想到天氣這么熱,東西防不住,應該給你送去才對。”
柳俊生卻被氣笑了,“你往哪里送?我今日沒進宮,而是回了趟府里。”
寶林看著柳俊生突然冷下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可是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柳俊生嘆了口氣,“事到沒什么,只是長姐從云州回來了。“
“大小姐回來,那公子你應該很高興才對,怎么嘆氣?”
”母親又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就在明日,光源寺。“
柳俊生的大姐比柳俊生大十來歲,嫁給鎮遠候的嫡長穆寧已經快十年了,出嫁沒多久就隨夫君去了云州,前兩胎生的都是女兒,前年才得了一子,還不到兩歲。這次恰逢太后五十壽誕,穆寧帶著妻兒歸京,柳俊生聽說了,連宮里都沒去,就回了府里。
本來一家骨肉親人隔了許久沒見,是有很多話要說的,可后來不知怎么,竟扯到了他的婚事上,他就有些無奈起來。
寶林心里想的卻是,公子太可憐了,自從十六歲在逢原書院碰見蘇小姐之后,公子就跟著了魔一樣,六年來無論被拒絕多少次,他就是不死心,甚至在夫人要給他娶親時,他愣是去求了皇上,請了道圣旨入了這護國府。
夫人為此氣得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半個來月才好。誰知夫人跟公子一樣是個倔脾氣,楞是杠上了,不管不顧地給公子相起親來,如果公子一如既往不去理會也罷,偏夫人病雖好了,身體卻大不如前,公子怕她再氣得病倒,態度便不再那么堅硬,見了那么一兩個。沒想到夫人見公子不再抵觸,以為公子終于想通了,樂此不疲地給公子安排起相親來。
寶林偷偷地瞥了柳俊生一眼,小聲問,“那公子明日是去還是不去?”
“怎能不去,母親叫了長姐陪我,我還逃得了?”
他不禁想起他在窗外偷聽到的那番話,“三兒與那蘇如英糾纏數年,最近半年來,坊間偶有傳言,那蘇如英極好美色,收羅了不少美男,更有傳言說,有人見她在群芳樓曾一擲萬金買下了一個樂人。可見,這蘇如英就沒有將心思全放在三兒身上,如今三兒態度已見松軟,我想見見這蘇如英。”
“母親想讓俊生離開護國府?”
“當時因為娶親的事,三兒一怒之下請了圣旨搬去了護國府,我當初以為,他是去守著蘇如英去了。可如今,一個一個男子住進了護國府,那蘇如英就沒把他當回事。如果她肯松口,趁著這次太后壽辰,我就腆著老臉跟太后求個恩典,讓他搬離這護國府吧。”
寶林見柳俊生緊繃著臉,雙目微有怒意,還是忍不住問,“公子還有其他煩心事?”
柳俊生刺啦一下拉開椅子起身出了房門,穿過庭院,往院外走去。寶林心下一驚,忙提了燈籠追了過去。
柳俊生一路來到汀蘭軒院門外,寶林上前去敲門。
一進門,柳俊生就感到到今晚似乎這汀蘭軒里格外熱鬧,走在廊上的時候,還遇上一兩個端著托盤的丫鬟,慌亂地給他行禮。
說實話,出了上回裝醉那次,他還從沒在夜間從正門進來過這院子,不知道平日里是怎樣情形,但也應沒有這么多人走動才是。
剛一進門才發現,蘇慕屋里更熱鬧,不只白淳,花如雪在,還有那住在西北邊院子里的兩兄弟也在。那兩兄弟打從跟著蘇如英進了府,就從未出現在眾人面前,今天是怎么回事?人竟然來齊了?
只見他們四人還有蘇慕都圍著一張大食案坐著,食案上擺了好些酒菜,瓜果,看著像是聚餐?
半個時辰前,蘇慕正在用餐,今天她豆腐做得多了些,不僅給各院送了一盤子加常豆腐過去,她還用清油炸了好些油豆腐,又制了些腐竹皮,晚飯就用得比平時晚。
這會才剛拿起筷子,白淳突然來了,隨行小廝莫言手里還提著個食盒。二話不說,莫言就將食盒打開,將里頭的菜端了出來,擺在她桌上,她正想問這是何意?
就見花如雪也從門外進來,手里卻提著一壇酒,見到白淳,神情一愣之后又哈哈大笑:”明遠,你該不會也是為豆腐來的吧?”
花如雪瞅了眼桌子,那張小圓桌上此刻琳瑯滿目,擺滿了菜,好些都是春風樓里難得一見的佳肴。他頓時明了,自作主張,道:“換個大的來。”
于是下一刻,蘇慕房里就添了張大桌案,酒菜都移到了那張大桌上去了,又添了兩副碗筷。白淳挑了左邊的一條凳子坐下,花如雪挨著他坐下,花如雪見蘇慕還站著,沖著她招手道:“夫人,你也坐呀。”
蘇慕看著對面的兩人一眼,心道,這架勢,真是因為她給他們送了豆腐?
正想著,又見院子里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誰又來了?蘇慕忙走到門口去看,只見秋菊身后跟著兩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夜色有些暗,她竟一時沒瞧出來是何人。
她開口問:“秋菊,你身后是何人?”
秋菊還沒說話,她身后其中一人,咧著一口白牙,大聲道:“夫人,是我和我小弟。”
蘇慕仔細一看,竟是她上回見到的那兩兄弟。
這會這兩兄弟打扮卻又不同,竟都身著圓領長袍,腰系革帶,梳洗的干干凈凈,和她上次所見,竟完全不同,怪不得剛才一眼,她沒有認出來。
“是你們啊。”蘇慕道,“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漢子站在廊下往屋里瞧了一眼,“不是中午夫人給我們送了一道菜?我們就想著來親自謝謝您。”
蘇慕看他手里提一籃子瓜果,有葡萄,鮮桃,還有紅艷艷的杏子。這些都是這個季節常見的水果,難得是他那籃子里的哪些看起來新鮮得很。怕是剛摘下來。
想起那天在群芳樓里聽見的那個被楊世清打死的賣瓜果的魏老頭,蘇慕心里明白,又哪能是為謝那道菜而來。
蘇慕笑了笑,請了他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