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蘇慕才吃完早點寶笙就來了,她昨天下午來找過,沒找到,是問蘇慕蘇記飯館什么時候開業(yè)的事。
蘇慕道:“那就明日吧,你去通知廚子伙計搬進后院,我看了一下,大件都有,只需要添些鋪蓋之類的就可以了。”
寶笙高興地去了,在這件事情上,她很積極,也不知道是因為和吃有關,還是因為那個裴郎。
她正打算去看那黑衣人,就在院門口碰到了白淳,她有好幾日不曾見到他了。他看起來似乎消減了幾分,看來越發(fā)挺拔俊秀。
蘇慕道:“公子是來找我?”
白淳點點頭道:“聽說你昨夜帶回來一個人。”
蘇慕點點頭,昨天那么大的動靜,他們知道也不奇怪。
“你知道他是誰你就帶回來!”語氣里已經(jīng)帶了些許怒意。
蘇慕看著白淳,似是不經(jīng)意地道:“你--知道?……他是誰?”
白淳眼眸暗了暗,沒回答,道:“你不能將他安置在府里。”
蘇慕沉默了會,道:“你知道卻不愿意告訴我,既然這樣,我將不將他安置在府里,與你又有何干?說到底,這是護國府。”
“可--你不是蘇如英!你--不是阿蕓,不是她……”白淳胸脯微微起伏,撇開了眼,不再看蘇慕。
蘇慕楞了楞,忽然笑了,“你信了?”
白淳轉過頭來,看著蘇慕道:“這不是你自己親口承認的?”
是的,她親口承認的,蘇慕又笑了笑,“是的,我自己承認的。”
她轉過身子,往前走了幾步,扭過頭來看了白淳一眼,“可只要在外人眼里,我還是護國夫人,蘇-如-英,這就夠了。”
他們信了,也好,不管他們是因為什么原因進了護國府,蘇慕都不想去探究,她只想活著的每一天都開心點,誰知道這身體什么時候就心血衰竭而亡呢。
白淳站了會,也回淳園去了。
蘇慕去了安置黑衣人的小院,這里她昨天叫人收拾了下,稍微干凈整潔些了,但看上去還是很破敗,黑衣人此刻倚在一張榻上,見他進來,問道:“你是護國夫人--蘇如英?”
蘇慕給他帶些東西過來,一套男子樣式的衣服,是給府里下人穿的,蘇慕要來一身新的。另外還有一些吃的點心。她將東西擱在桌上,反問道:“這很重要嗎?”
又看了眼男子身上的黑衣,有點皺眉道:“你要不先把你身上那身血衣?lián)Q了?”黑衣男子低頭看了眼,作勢就要起身,蘇慕忙道,“你別動,我出去。”
蘇慕去了屋外等了會,估摸著應該換好了才進去,誰知一進去,他衣服才穿了一半,剛換上的雪白中衣又染紅了一小片,蘇慕忙過去幫他穿外衣,略有歉意道:“是我疏忽了,你身身上有傷,我昨晚應該留下兩人來照顧你。”
黑衣人沒說話,雙眼卻一直在打量蘇慕,他突然道:“你知道自己快--死了吧?”
瞬時蘇慕臉色微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過了會才紅著眼,咬著唇問道:“還有多久?”
看來她并不知道,黑衣人面露不忍,撇開眼,輕聲道:“最多不過半年。”
蘇慕抓著她衣襟的手慢慢松開,眼眸微紅,卻扯嘴一笑:“多謝你,我現(xiàn)在知道了。”
說完搖搖晃晃地就要站起,黑衣人急聲問道:“我這樣說,你就信了?”
蘇慕低頭注視著他,輕聲問道:“那你是在騙我嗎?”
在那樣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黑衣人看見自己輕輕搖了搖了頭。
“那就是了,是事實不就得接受嗎?”蘇慕緩緩向門外走去。
“如果還有救呢?”黑衣人大聲問道。
蘇慕回過頭來,看著黑衣人眼睛里閃著希冀的淚光。
黑衣人擰了擰眉,嘆了口氣道:“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你如今的心血衰竭之癥是經(jīng)脈逆沖之后的反噬所致,如我所料不差,你現(xiàn)在必也是武功盡失。我知道南疆有一種母子蠱,這種蠱的子蠱種入人體內,它釋放的毒素可以對宿主起到刺激修補經(jīng)脈的作用,但同時也要受每月一次的噬心之痛,唯有母蠱宿主的血可緩解。又因母蠱子蠱不能相距太遠,所以也被人稱為相思蠱。”
黑衣人見蘇慕聽完,臉上仍是一片平靜,不禁問道:“你不相信?”
蘇慕道:“我信,不過,且不說我只剩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就算要去尋,也總得知道去哪里尋吧,還有這最后一點,卻是最難。這經(jīng)年累月的供血,又豈是尋常人做得到的。”
黑衣人沉思了下,道:“據(jù)我所知,這種蠱就是南疆王室培養(yǎng)出來的,你可以往那個方向尋,至于這最后的一點,我怕是愛莫能助。”
蘇幕點點頭,真誠又鄭重地道:“多謝先生告知,若我有幸得此機緣,續(xù)此殘生,再想辦法報答先生。”
黑衣人面露不喜,蹙眉道:“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先生,沒得把我叫老了。”
蘇慕臉微紅,問道:“那公子,我要怎么稱呼?”
黑衣人似乎也有些為難,想了想,嘆口氣,“哎,隨便你吧。”
蘇慕莞爾一笑,“那就叫你先生,府里公子實在太多了。”
蘇慕離開了,雖然隱約知道這身體有毛病,撐不了多久,但當明確地被告知,只剩不到六個月的時候,蘇慕還是難免心中一痛,還好,無論能不能找到先生說的那種蠱,總是有點希望。
回來之后,寶笙正好過來,滿臉都是笑容,看來進展順利,兩人用了飯,坐在榻上歇息,蘇慕問起關于南疆王的事,寶笙也不大清楚,蘇慕知道作罷,兩人又說了會飯館開張的事,寶笙便離開了。
蘇慕去找了劉管事一趟,吩咐他派兩個小廝到黑衣人住的院子去,見劉管事有些為難,蘇慕便又將自己府里的兩個小廝,阿權,阿旺派了過去,這算上上回派去褚玉苑的阿福,阿慶,汀蘭閣里除了個跑腿的小廝,就是一院子的丫環(huán)仆婦了。
中午正值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蘇慕又想起府里的那片湖來,不過鳧水是不敢了,去花如雪的浮雪閣去看看,也未嘗不可,她總感覺,這青珩公子花如雪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有了想法就去做,蘇慕很快便出了院子,往花如雪的浮雪閣那邊去,路上少有人影,蟬聲陣陣,停在耳邊有些聒噪。
蘇慕來到浮橋上,湖邊的蓮花有的謝了,有的又正待綻放,蘇慕看了會,一路走到浮雪閣樓下。
樓門緊閉,蘇慕想這么熱的天他應該不至于出去,輕輕扣了扣門,一個小廝從門內探出頭來,見是蘇慕,吃了一驚,忙將大門打開,又一路小跑噔噔噔地上樓通報去了。
這樓內倒是窗戶打開,湖風吹動著白色紗幔,頗是涼爽。蘇慕?jīng)]有馬上上樓,又四處轉悠了會,所見之物都非凡品,低調而奢華,蘇慕更加相信,小小怕是被這廝給蒙騙了,她絕不相信,他是罪官之后被罰沒入教坊司的樂人。
才等了片刻,便見那小廝下來,道公子請姑娘上去。蘇慕愣了下,不是夫人,是姑娘,這可是要開門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