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黑色如墨池般的天空壓的很低，烏鴉站在陰郁的槐樹上啞沉鳴叫，謎霧裹在山間，污水淌滿麥田。
山腳下，在一處偏僻破敗的小鎮(zhèn)上，幾撥獵人模樣的人類男子正在整理馬車，他們面色凝重，心不在焉。
“老馬，我看黃歷上寫的，今天是‘宜宿宅，忌遠(yuǎn)行’，要不然，咱們明天再走吧……”
出聲的是一名中年壯漢，他身披斗笠，胡子拉碴，說話間正在用麻繩將馬車上的木箱子固定結(jié)實。
“咱們可以等，只怕那‘山神’等不得啊……”
被叫做“老馬”的白發(fā)老者暫且停下手中的活計，悄然嘆息道：“按理說，今年輪到咱李家村，原本懷安炕頭那女娃娃是要被獻(xiàn)祭給山神做貢品的……”
“爹……我知錯了……我也沒想到事情最后會鬧成這樣……山神發(fā)怒是真，可我喜歡二妹也是真！咱月月供，年年供，總就省下了這一次，它也沒理由下山迫害百姓吧！”
將鐵鍬丟在地上，青年男子的眼神時明時暗，他剛想再開口，卻被老馬迎頭一巴掌打翻在地上！
“混賬東西，不孝子！”
老馬氣的渾身哆嗦，暗黃渾濁的眼睛里掛滿憤怒之色。
捂著紅腫的面頰蜷縮在馬車后面，青年男子眼中含淚，卻敢怒不敢言。
“一早我就提醒過你，那女子來路不明，神色舉止都不像是尋常人，可你就是不聽，居然……居然還敢與她茍且生子！你知不知道，咱們李家村中多少男女老少都是因為你們這檔子破事，丟了性命！”
拿起鐵鍬，老馬越說越氣，眼看就準(zhǔn)備大義滅親！
“老馬！”
一把奪過老馬手中的鐵鍬，壯漢連聲勸阻道：“算了吧，馬懷安是你兒子，屋里那……怎么說也是你親孫子，反正害事已經(jīng)發(fā)生，你就算真打死他又有什么用呢？”
“唉！”
扭過身，老馬恨自己怎么生了這么一個讓人不省心的禍害，只顧享樂，竟然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顧！
“從我剛記事那會兒起，咱李家村就是由你老馬一人守著，現(xiàn)在你家出事，我們豈能坐視不理……大伙說是不？”
拍了拍老馬的肩膀，壯漢走到青年面前，一把將他拽起，憨笑道：“你小子也是頭倔驢，跪下來賠個不是，你爹還能真打死你不成？今天去山神爺那里贖罪，好好表現(xiàn)……興許山神爺看你心誠，這次就開恩放過咱們村呢！”
“真的么？”
擦去眼角的淚花，馬懷安將信將疑道：“那……那若是山神不開恩……怎么辦？”
“不開恩的話……”
壯漢眼中先是閃過一抹狠厲，轉(zhuǎn)而和善道：“別想那么多，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此行牲畜燒酒備的充足，就算它老人家再大的胃口，這些好食材還能抵不過一名幼女？”
“說的也是。”
安下心，青年男子爬上馬車，吆喝道：“爹，懷安知道錯了，您別氣壞了身子，也上車來坐吧。”
“逆子！”
深嘆口氣，老馬被壯漢扶上車斗，眼睛還不肯往青年那邊轉(zhuǎn)一下。
招呼大家聚在車前，老馬沉聲道：“今兒這天色已晚，咱們事不宜遲趕快出發(fā)，爭取早點到達(dá)山神廟……若是耽誤時辰，恐怕村里又要有慘劇發(fā)生。”
牽好領(lǐng)頭馬車，壯漢回身拍手，大聲呼喊道：“拜山神嘍！”
“拜山神嘍！”
鼓足勇氣，其余人也爭相跳下馬車，隨同壯漢一起唱起山歌。
“一拜山神調(diào)風(fēng)雨呦……呀呵！”
“二拜山神普莊田呦……呀呵！”
“三拜神山保百姓，放牛狩獵不空手呦……呀呵！”
就在車隊眾人斗志昂揚準(zhǔn)備出發(fā)之時，只聽耳邊傳來一陣梭哨響起的破空聲！
還未回過神，壯漢突覺手上力道一瀉，牽馬的韁繩已然斷成兩截！
驚恐中，老馬只見車輪旁邊的空地上，正插著一柄通體泛出藍(lán)色幽光的鋒利長劍！
偷偷挪步至長劍一側(cè)，壯漢強忍怯意，抬手想要將藍(lán)夜拔出土壤。
“古時候，亂拿別人東西是要被殺頭的吧？”
就在壯漢指尖即將觸碰到藍(lán)夜劍身的瞬間，一個慵懶的聲音于半空中突然出現(xiàn)！
“山神顯靈了，山神顯靈了！”
大叫一聲，壯漢連滾帶爬地逃離車隊，迅速鉆進(jìn)一樁草垛下面！
見此情景，眾人齊刷刷閉上嘴巴，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是哪方壯士經(jīng)由小寨，能否現(xiàn)身一見？”
老馬狩獵幾十年，大大小小可謂是經(jīng)歷過些場面，他見眾人慌亂，只得壯起膽子出頭詢問。
“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你們此行上山，八成是有去無回，我這么說……夠直白嗎？”
悠然躺在草垛上，少年黑衣襤褸，眼鏡搭在耳側(cè)，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一身現(xiàn)代裝扮十分違和。
“你，你，你是誰！”
躲在父親身后，馬懷安抬手指向草垛，大吼道：“憑什么不讓我們進(jìn)山！”
抻個懶腰，凌一打過哈欠，翻身跳下草垛。
踏著壯漢露出的半塊屁股，少年借力再起，蜻蜓點水躍過馬車，一把將鬼武藍(lán)夜握在手中，直指眾人。
“話我已經(jīng)說到位……從現(xiàn)在開始，不聽勸的，出來一個，我殺一個。”
懶得跟這群NPC廢話，凌一抽空掏了掏耳朵。
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睡軟床的他，想不到躺在草垛上竟也如此舒服。
“少俠息怒，你看我們素不相識，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況且，我們這一村四十多口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今天上山拜神是大伙早就商議好的辦法，要不……你行行好？”
光看少年那一劍，老馬就打心眼里犯寒，可能將全村男丁召齊，他著實耗費了不少力氣，就此放棄實在可惜！
沒有給出任何回應(yīng)，少年依舊獨自擋在車前，寸步不讓。
“老馬，你看這……大伙再不出發(fā)，就要錯過祭祀時間了！”
壯漢爬出草垛，踉蹌著跑到老馬面前。
“是啊爹爹，原本這一切就是我和二妹的過錯……此番就讓我上山給神明賠禮，別再降禍給李家村了！”
握緊拳頭，馬懷安神情堅毅，語氣真誠。
“你個不孝子，少在我面前提她！”
猶豫半晌，老馬假意咳嗽兩聲，抬頭望向壯漢，瞇起眼睛。
點點頭，壯漢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身拿起鐵鍬拍了拍車輪。
“商量完了？”
拄著鬼武，凌一朝壯漢勾勾手指。
眾人的小動作自然是逃不過凌一的法眼，但他并沒有選擇出言阻止。
想讓這群山野莽夫閉嘴，用拳頭，永遠(yuǎn)比講道理來得快捷。
“不管你是哪里跑出來的鳥人，今天我們必須出村……大伙一起上，把這小子綁起來！”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三五青年應(yīng)聲走到壯漢身前，眼色不善。
“支線任務(wù)，護(hù)送妖族圣女前往寅虎山神廟！”
“注意，任務(wù)結(jié)束時，每幸存1名李家村百姓，獎勵積分100，每死亡1名李家村百姓，扣除積分100！”
回想起之前系統(tǒng)發(fā)布的生肖任務(wù)，凌一面露微笑。
“一，二，三，四……”
數(shù)著人頭，凌一心中默默計算著分值。
有道是，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背負(fù)20000積分的巨額債務(wù)，凌一也不敢直接拔劍滅隊，萬一最終結(jié)算時積分不夠，那才叫追悔莫及。
之所以在戰(zhàn)前放出狠話，凌一原本是想著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量這群刁民也不敢拼命……現(xiàn)在看來，他還是高估了積分們的智商。
掃視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出村車隊，凌一輕咬嘴唇，想出辦法。
“若想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總要先挑一個既有威望又有實力的受害者出來……”
看向沖鋒在陣線最前沿的幾位年輕人，凌一搖搖頭。
“他們幾個身強體壯，興許在后面的計劃里還有些作用……”
最后把目光留在壯漢身上，凌一露出壞笑：“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了。”
“都給我上啊，再等下去山神可是要發(fā)怒的！”
雙手握緊鐵鍬，壯漢不停地慫恿著面前的小伙子們。
相互對視一眼，一名青年實在忍不住，借著虎勁舉起柴刀就往凌一身上砍！
側(cè)身輕松躲開劈砍，凌一面帶笑容，腳下加速，瞬間穿過人群來到壯漢面前！
“你，你，你！”
看到凌一勢要直搗黃龍，壯漢緊張的口齒不清，連忙掄起鐵鍬！
“咚！”
只聽一聲悶響，壯漢丟飛鐵鍬，整個人劃著直線，捋著馬尾方向一路滾進(jìn)草垛！
“走你！”
接住下落的鐵鍬，凌一單手扔出！
鍬頭刺穿土墻，沒入炕沿，只留一根木桿露出草垛，上下彈動！
收起自認(rèn)為滿分帥氣的POSS，凌一象征性地甩了甩頭發(fā)，回望眾人。
“死……死了？”
老馬一雙花眼瞪的極大，手里剛剛撿起的藤鞭也掉在地上。
“我，我，你，你……”
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馬懷安咽下口水，直接呈上最標(biāo)準(zhǔn)的跪姿！
“怎么樣，繼續(xù)嗎？”
藍(lán)夜抗在肩上，凌一傲視眾人，意猶未盡道：“還有誰想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