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城市在綻放的煙花中覺醒,又在幻滅后沉睡。刺鼻的硝煙味漂浮在空氣中,提醒人們今夜時分,闔家團圓。
對視的兩人目光如星辰灼灼,清明的映著彼此的倒影。
秦羽可問他:“是你。”
蔣遇身披月色星河,笑著聳肩,答案不言而喻。
“真是你?”
“不像?”
不是不像,是沒想到。太久遠的事了,人生中的一次不經意的擦肩,卻是他們相遇的起始點。換做今天,她一定一眼就找到他了。
“那你在教室里怎么沒說?”
蔣遇拽了拽她的圍巾,系緊了說:“我想說來著,可你不愛搭理我,特冷淡。”
冷淡也就算了,還特冷淡。有嗎?
“你不承認?”蔣遇看出她心里那點小想法,“你從進教室,到坐在我旁邊,主動跟我說過話沒?”
回想下,的確沒有,“可我也不光對你,對其他同學也一樣的。”
蔣遇給他一個算你公平的眼神,拉著她手往校門打量,秦羽可問:“你不會要翻大門吧?”
“翻不了,你爬不上去。”蔣遇領著人沿著校園柵欄走。
秦羽可跟在后,小聲說:“那時候我心里只裝著一件事,學成之后帶著我媽離開我爸,成為她的依靠,離開申城,再也不受他的白眼。”
蔣遇回頭,“你就沒想過,也會離開我?”
秦羽可頓下,“……剛開始沒,”
“后來呢?”
“后來有。”
蔣遇笑了,說:“到了。”
秦羽可順著他視線望去,柵欄之間的連接處,有個水泥柱損壞了,缺口正好沒到胸口。
“來,”蔣遇轉身,雙手扶在她腰上,“往上爬。”
“爬進去?”
秦羽可驚愕的看他,蔣遇催她,“爬啊。”
“這能行嗎?”秦羽可擔心。
蔣遇雙手一用力,輕而易舉的把人舉高,嚇得秦羽可差點大叫出聲,“哎……蔣遇……”
借著蔣遇的手,秦羽可攀住水泥柱,腳踩在柵欄上,一點點爬進去。
全程有蔣遇扶著,她落地時穩穩的。
“你呢?”秦羽可微喘著,卻見蔣遇向后連連退了七八步,“你干嘛?額……”
只見蔣遇一個奮力沖刺,在距離水泥柱幾步時,一躍而起,一腳踩在柱子上,手借力撐下柵欄跳進去。
“……”
就這么跳進來了?
蔣遇看她愣愣的杵在原地,笑著說:“厲害吧?”
“挺厲害的,”又小聲嘀咕句,“看來你經常翻墻頭。”
蔣遇抓著她手就走,“軍醫學校練的本事。”
秦羽可看著周圍,問:“里面都黑了,咱們進來干嗎?”
蔣遇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越是神神秘秘,秦羽可越是好奇,一個勁兒的問。
直到穿過空曠的操場,來到主席臺前,蔣遇站住了。
秦羽可與他并肩而立,遠處的景觀燈照過來一片溫柔的光,描繪出主席臺的輪廓。
蔣遇昂著頭,看著主席臺上的一處虛無的位置說:“還記得你代表同學發言嗎?”
“……”
秦羽可望眼主席臺,又轉頭看回蔣遇,“記得一些。”
蔣遇收回眼,眸光溫和的看著她,“我全記得。”
他將人推上去,又回到主席臺下。
秦羽可不好意思的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后清了清嗓子,挺胸抬頭。
“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九月金秋,碩果累累,新的學期、新的起點、新的征程。回首曾經,我們品嘗過努力后的激動難忘,也咽下了懊悔的苦澀。但一切都是過去式,我們要直面新的開始,全新的高一生活,在我們該努力拼搏的年紀,全力奮斗,在我們邁向未來的必經之路上,踩下堅實的腳印……”
溫柔的聲線找回少女時的堅定,聲音郎朗、回蕩在寂靜的校園中。
眼前的她與記憶中的她重疊,蔣遇在她記不得剩下的演講詞時,接著說:
“在奮斗和磨練中,有夢想為你指明方向,成為你人生遠洋中的航標燈。抓緊現在的時間,去努力實現美好的憧憬。年少者心中有夢,以夢為馬,不負韶華。”
秦羽可笑著,“我是高一一班,秦羽可。”
蔣遇朝她束起大拇指,秦羽可不好意思的彎下唇,“帶我來這,就為了讓我再給你說遍新生演講詞?”
“嗯。”蔣遇點點頭,“走,去球場走走。”
秦羽可沒動,展開手臂,蔣遇無奈的搖頭,笑著把人抱下來。
兩人并肩走,影子恍惚在腳下。
蔣遇說:“我上大學后,假期回來都到這走一走。”
秦羽可轉頭看他,聽蔣遇說:“每次來,都能把你記得清楚些。”他握緊秦羽可的手,“現在好了,我每天都能看見你,成為你最親的人,也成了你最值得依靠的人。”
他的話,希望她能懂。
秦羽可摟住蔣遇手臂,“蔣醫生,突然大年三十告白,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蔣遇抽出手臂,把人摟在懷里,“怎么是突然,這觸景生情。”
秦羽可說:“不信。”
蔣遇從鼻息間哼出一聲笑,輕松的,也是愉悅的。
‘嘭’一聲,兩人同時回頭,夜空中被煙花點亮,映在兩人眼睛里,美好、絢麗。
只是,煙花美好,也只是,曇花一現。
“小羽毛,”
“嗯,”
“我剛才說的,你別忘了。”
她笑,“忘不了。”
最甜的情話,也不過如此。
——成為你最親的人,也成了你最值得依靠的人。
兩人回到家中,已經十點多了。周嵐剝了一小碟花生粒,蔣泉明剝西瓜籽,聽到門響,周嵐招呼人,“你帶小秦去哪了,大晚上的天還冷,凍感冒呢。”
秦羽可脫下外套掛好,“沒事的媽,也不冷。”
她走過去,被周嵐拉著坐下,“來,吃花生瓜子。”
兩盤都推到秦羽可面前,她一個做小輩的,哪好意思讓長輩給剝瓜子吃。
“媽,你吃吧。”
“我不吃,就是給你剝的。”
蔣遇伸手要抓一把,“我愛吃西瓜籽,”可手被周嵐撥開,“哪有你的份,愛吃自己剝去。”
“看見沒,自從你進家門,我這家庭地位啊……”
蔣泉明看他,“酸什么酸,挺大老爺們。”
“媽,你看爸。”蔣遇往蔣泉明身邊一坐,周嵐說:“你爸說的對,你酸什么酸。”
蔣遇歪著頭看秦羽可,“你就不說點什么?”
秦羽可笑著各抓一把給他,蔣遇笑著接過,“還是媳婦兒知道疼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