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主任接到蔣遇的申請表時，愁得抬頭紋跟水波紋似得。

“你怎么突然想去支援醫療了？”

蔣遇坐得筆直，“個人原因。”

個人原因？

白主任就納了悶了，“你不剛結婚嗎，去那么遠，你老婆能同意？”

蔣遇回答的坦蕩，“我老婆在寧康工作。”

“……”頓了兩秒，“怪不得！你小子！”

蔣遇笑了，“不好意思白主任，我這人比較戀家。”

“戀家？”白主任頗有調侃的口氣說，“我怎么看著像離不開老婆。”

蔣遇臉不紅心不跳的回：“不一個意思嘛。”

喟嘆一聲，“唉，這么好的醫學人才，離不開老婆，以后祖國需要你報效的時候，你也說我戀家？不去前線？”

蔣遇正色道：“不會的，祖國需要我，我時刻準備著。”

白主任點點頭，他拿起筆，在申請表上簽字，邊寫邊說：“醫療支援只有半年，以后你怎么辦？”

“她在寧康也就呆一年。”

“還在銀行工作？”秦羽可的事，因為爆炸案的關系，白主任了解些。

“是，在寧康的長北所。”

“新婚夫妻，兩地分居，是挺不容易的。”簽完字，白主任把表格遞給他，“手頭的還有多少手術盡快做。”

“知道了，謝謝白主任。”

蔣遇離開白主任辦公室，回到值班室。宋醫生剛做完一例手術回來，臉上有乏累之色，坐下后灌下大半杯水。

“呼……”宋醫生閉了下眼。

蔣遇端起他的老干部保溫杯，拿出倆大棗放進去，“手術不順利？”

宋醫生撐著額頭，靜了兩秒，才說：“沒救回來。”

蔣遇看著她，也跟著深吸口氣，“盡力就好。”

其實，這時候安慰的話，無濟于事，即便從醫多年，在面對死亡，依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看到年輕的生命流逝會惋惜，即便是花甲之年的人，也不想從指間隕落。

生命，在手術臺上只演繹兩個版本，即——生與死。

蔣遇起身走過去，輕輕拍下宋醫生的肩膀，又握了握。

“問心無愧，盡力就好。”

宋醫生一動沒動，眼睛漸漸紅了。

她無力的說：“病人是我朋友，我卻沒能救活她。”

最怕這種情況，手術臺上躺著至親至愛之人。

“宋醫生，去休息吧。”

宋醫生蹭下眼角，起身，說：“謝謝。”

蔣遇看著她離開，其實宋醫生的感受他能理解，當初為秦羽可做手術時，他也遲遲不忍下刀。

回到家，蔣遇打電話給秦羽可，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

“喂……”

聲音懶洋洋的，還伴著干燥的沙啞聲。

“睡覺呢？”

蔣遇邊解襯衫扣子邊往臥室走。

“嗯，吃了藥就睡著了。”她悶聲悶氣的，“現在幾點了？”

房間闔著窗簾，漆黑一片。

蔣遇看下手表，“六點半。”

“嗯……”她翻個身，掀開被子下床，“我竟然睡了一下午。”

蔣遇點開免提，放在床上，襯衫脫下，去了家居服穿上，“去醫院沒？”

“去了，醫生給我開了兩盒藥。”

蔣遇聽到倒水的聲音，接著是她咕嚕的喝水聲。

“聽你氣息順暢多了，看來藥效不錯。”

“嗓子也不那么疼了。”秦羽可走回客廳，往沙發里一倒，昂頭靠著沙發背閉著眼，“你晚飯吃了嗎？”

“吃了。”

“在哪吃的？”

“周女士家。”還沒下班，周嵐就打電話給他，讓他回去吃飯。

“媽怎么樣了？”

“她恢復的挺好。”

“嗯。”

蔣遇想起白天的申請表，“有件事跟你說下，”

“嗯？”

“我申請了去溪水鎮中醫院支援半年。”

“！”秦羽可睜開眼。

溪水鎮？她幾乎是瞬間想起寧康，“你要來溪水？”

“開心嗎？”蔣遇語帶笑意。

溪水是寧康的一個鎮，距離寧康縣城十五公里。

“真的嗎？”秦羽可高興的快跳起來了。

“我就問你高興不？”

一年的兩地生活，馬上要變成每天可朝夕相見的陪伴，她怎么會不高興。

秦羽可感覺感冒都好了大半，“特別高興。”

蔣遇眼底揉著笑意，走到窗邊依靠著，外面的夜景，繁華迷離，眼睛里的燈光，如同星光璀璨。

秦羽可急切切的問他：“什么時候過來？”

蔣遇回：“應該在下個月初。”

他手里還有幾臺手術沒做，做完估計也快到日子了。

“溪水離寧康不到十五公里，我們見面方便多了。”

蔣遇饒有興致的說：“不然，你以為我選溪水干嘛。就是為了見我的小羽毛啊。”

秦羽可笑得眉眼彎彎，老天待她太好了，不對，是蔣遇對她太好了。

“蔣遇，”

“嘖，叫什么？”

“老公，”

“下次別讓我再提醒你了。”

秦羽可咯咯笑，“虛心接受組織的批評。”又道：“我今天去了長寧所，所長人挺好的，職員也都不錯，大家挺和氣的。”

“你不是明天正式上班嘛。”不等秦羽可開口，蔣遇忽的想到，“你上學的時候就喜歡預習功課，上班怎么還改不了這習慣。”

秦羽可笑語，“提早熟悉下環境還有同事，有助于順利開展工作。”

“聽聽，聽我老婆這覺悟，多有領導氣場。”

“聽著不像夸我呢？”

“哪啊，多真誠的贊美。再說，夸自己老婆還能摻假了？”

秦羽可哼唧一聲，“那可不一定。”

蔣遇聽到房門響了，“我去開門。”

秦羽可聽到腳步聲，然后開門，接著傳來一句：“你怎么來了？”

“給誰打電話呢？”羅嘉瑞脫鞋往里走，手里還拎著啤酒熟食小菜。

“我老婆。”蔣遇回，他關門，羅嘉瑞直奔廚房去了。

再出來時，拿三個盤子放餐桌上。

秦羽可問；“嘉瑞來了？”

“嗯。”蔣遇回，“我一會兒給你打，你先吃點東西。”

“好。”

掛斷電話，蔣遇走到餐桌前，看著裝盤的鴨脖鴨腸，雞爪豬蹄，問句：

“又來聊人生？”

羅嘉瑞大刺刺往餐椅上坐，給蔣遇起開一罐啤酒推過去，蔣遇接著，聽羅嘉瑞說：

“沈奕凝那個小娘們，把我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