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終于來了。雨點拍打在玻璃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秦羽可聽到門響，撐著身子坐起，來到門前，“什么事？”

蔣遇說：“剛做完手術。”

秦羽可打開門，蔣遇走進去。

窗外雷聲隆隆，烏云避月，夜黑的如化不開的墨。

蔣遇沒開燈，借著廊間的光走到床邊，秦羽可關上門，“要喝水嗎？”

“謝謝，不用。”

自從上次采訪的事發生后，秦羽可對他很淡，蔣遇總感覺兩人間有道打不開的門，他努力過，可再沒走進她過。

“請坐。”

“謝謝。”

蔣遇坐在椅子上，接過秦羽可遞來的水。

她已經適應黑暗的環境，坐下后，摸到床頭小夜燈的開關，她打開了。

蔣遇說：“不用開。”

“還是開著吧，不能什么都只考慮我。”秦羽可面無表情的說。

蔣遇兩手握著礦泉水，“小羽毛，”

“蔣醫生，”秦羽可打斷他，“別再叫我小羽毛了，我們都長大了，這樣叫很幼稚。”

蔣遇捏緊瓶身，“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讓你原諒。”

“原諒什么？”

“上次采訪的事。”

秦羽可語氣輕松，“你不提，我都忘了。”

蔣遇借著床頭燈的光看她，頭發還沒長出來，她平時都戴著黑色線帽。

黑色，很顯她膚色，尤其床頭燈的冷光，讓她此刻看起來白得似羊脂玉。

“我們別這樣了。”蔣遇有些脫力，也許是因為手術，也許是因為這段日子的冷戰，“我們之前明明很好，如果你因為我勸你去接受采訪生氣，這幾天我有認真反思，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類似事件。我們和好吧。”

秦羽可面色無瀾。

“小羽毛……”

“蔣遇，你誤會了。”

蔣遇反問，“我誤會什么？”

秦羽可冷靜的說：“誤會我們的關系。”

蔣遇站起來，將被他捂溫的礦泉水瓶塞她手里，“秦羽可，七年前你離開我可以不計較，但七年后不一樣了。”

秦羽可拿著那瓶水，嘴角扯了扯，笑得淡嘲譏誚。

說：“可結果是一樣的。”

蔣遇走了。

門聲震蕩在走廊里。

這一夜，雨很大，沖刷了整個城市。

周一，奉埠一高教學樓內學習氛圍緊張、肅靜。羅嘉瑞穿過狹長的走廊，偶有一聲洪亮的領讀響起，又在他急促的腳步后漸漸淡去。

敲開副校長史云蔚辦公室的門，兩人寒暄我了下手。

“請坐，羅警官。”

“謝謝。”

兩人隔著一張小幾，分坐左右。

羅嘉瑞遞出介紹信和一份資料，“史校長這是學生的姓名和身份證信息。”

史云蔚接過看眼，思忖下后說：“我這就找人幫你查。”

“太感謝了。”

“方便問下是什么案子嗎？”史云蔚問。

羅嘉瑞職業性的笑下，“不好意思，案件性質特殊，不方便透露。”

史云蔚理解，“唐突了。”

接下來，兩人隨便聊點工作上還有生活上的事情，很快四十分鐘過去了。門再次被敲響，史云蔚應聲，“進來。”

負責學籍的主任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張打印紙。

“史校長這是您要的學生資料。”

史云蔚說：“給羅警官。”

羅嘉瑞接過仔細的看著，信息欄內貼著秦羽可的一寸免冠照片，坐姿端正，有著豆蔻年華時的清純長相，她給人第一印象很漂亮，只是眼神太過漠然，表情也很清冷，一絲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都不見。

順著自然信息往下看，在入學一欄內寫著：十月二日

十月二日？

羅嘉瑞不禁狐疑起來，抬眉問：“開學日期不該是九月一嗎？”

史云蔚說：“是的。”

“她怎么是十月二日到校？”

史云蔚皺起眉，“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找下當年帶過她的班主任問問。”

“那謝謝了。”羅嘉瑞道。

不會兒功夫，秦羽可當年的班主任江雅惠走進副校長辦公室。史云蔚簡單介紹下羅嘉瑞的來意，江老師回憶，“這孩子我記得她，性格很內向，但成績非常好，按照她測試的成績可以去高分班，但她沒去，選擇留在平行班，當年奉埠的理科狀元就是她。”

羅嘉瑞又將視線落在秦羽可的照片上，理科狀元邏輯性不錯。又問：“她入學有沒有經過什么人引薦？”

“有，送她來的是當時的區委王主任，至于為什么十月入校王主任只說是孩子要在這邊治病，就轉到我們這念書了。”

“區委王主任？”羅嘉瑞將重要信息記下，問道：“現在能聯系到王主任嗎？”

史校長說：“現在王主任退休了。不過好像就住在奉埠千緣愛語小區里。”

羅嘉瑞說：“能麻煩幫我打聽下他的住址嗎？”

“可以。”史校長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二十分鐘后，羅嘉瑞從奉埠一高出來，坐進車內直奔千緣愛語小區駛去。

到千緣愛語小區后，王曾剛不在，羅嘉瑞等到快傍晚才見到一對老年夫婦牽著條寵物狗往回走。看到站在家門口的羅嘉瑞王曾剛上下打量他，問道：“你找誰？”

羅嘉瑞禮貌的問句：“請問您是王曾剛王主任嗎？”

很久沒人這么稱呼過他了，王曾剛輕頜首，“我是。你是……？”

羅嘉瑞從兜里拿出警官證，“您好王主任，我是申城刑警大隊的羅嘉瑞，有個案件的當事人信息需要找您了解下。”

“哦。”王曾剛了然，“請進。”

彼時，蔣遇帶著一件外套從樓內出來，昨天下了雨，現在外面的天透著陰寒的涼意。

“坐在這不冷嗎？”蔣遇問秦羽可。

秦羽可轉過臉，“有點。”

蔣遇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坐在旁邊的位置。

天邊殘陽似火，燒紅了山脊，映紅了晚霞。

看著夕陽西下，蔣遇說：“夕陽也別看，刺激眼睛。”

秦羽可雙手插在衣兜里，轉過臉，鏡片上映著蔣遇的臉。

她說：“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蔣遇漸漸彎起唇，“還有一樣。”

秦羽可挑眉，蔣遇說：“遠光燈。”

‘呵……’這是自那天后，她第一次對他發自內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