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警覺地猛回過頭,身形高大的男人單手套上西裝外套,襯衣袖口扣子還沒來得及扣,在她發怔的眼神里快步靠近。正對著她的壁紙布滿古老的宗教圖案,織成一幅中世紀教廷風格的耶穌像。
他直挺著上半身,衣著掩飾不住的僨張肌肉充斥著古希臘羅馬崇尚的原始力量,像一座古典主義雕像,與身后的壁畫有種奇異的和諧。
居然是尹深。宋婉一臉驚訝和疑惑的看著尹深。仿佛楞住了一般,
尹深走過來在她身邊站定,松開她緊扣的手指,把她手里的臺燈擱回原處,看她的眼神充滿探詢:“你來我公司干嘛?”
“你的公司?”
宋婉雙目睖睜。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但是方才的變故讓她心跳得破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說不出其他的話。
尹深回頭順手帶上了門,余光里瞥見宋婉流血的手,眉心不由得微蹙:“被咬了?”
宋婉這才回過神來,手一動便是一陣刺麻的痛楚傳來,顧不及詢問自己為什么會打開這家公司的門,也顧不得詢問為什么這里會是尹深的公司。
只得微微瞇起雙眼,輕輕點點頭:“有水嗎?”
她的傷口很深,需要清水大量沖洗。去醫院之前,還是最好自己也處理一下。
尹深帶著宋婉到了洗手間門口,替她打開了水龍頭。
宋婉的傷口接觸到冰冷的水流的一瞬間,一陣冰涼無數針扎般的刺痛閃過,然后便是漸漸暫緩過去,疼痛感也是漸漸減少。
他忽然伸手,輕輕撫摸上宋婉的傷口,他冰涼的手指帶著水流從宋婉的手上劃過,她只感覺周身忽然一顫。
宋婉退后了一步,微微甩動手上的水珠,目光閃爍幾下,輕輕咳嗽,在大腦里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你怎么會來這里?我剛剛開車不是還在你后面出發的嗎?”尹深率先開了了口,倚靠在墻壁上,雙手抱懷看著她。
“我去吃了個飯。尹峰讓我過來看新公司,我走錯了寫字樓……你今天沒檔期?”
“沒有。”
“所以,你新開了一個公司?”
“是。”
“你不是很討厭從商的嗎?”宋婉皺眉看著他,他不是就是因為不喜歡從商,還跟尹峰對抗去做了演員嗎。
尹深并沒有回答宋婉的問題,而是目光不由得瞥向玻璃門上的電子鎖:“你輸了什么密碼?”
“120823。”
“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碼?”
一時間,宋婉無言以對。她怎么會知道他的密碼,她自己也不清楚,難不成要告訴尹深,因為他的密碼和自己辦公室的一樣嗎。
尹深不以為意地挑挑眉,轉投他問:“你也喜歡那幅畫?”
玄關那一幅畫,是《黃昏》,是宋婉大學的時候所創作的《浮生繪》中的下卷。畫幅用印象派的色彩和光感構成了一幅日落時的河岸場景。而120823,是創作它的時間,13年8月23日。
那時候的宋婉和尹深,正在熱戀期。畫中的東西就是宋婉和尹深所見過的落日。但是宋婉當時覺得畫藝不精,并沒有給尹深看過這幅畫。
當時宋婉在宿舍找到了上卷《清晨》,可是怎么都沒有找到下卷,因為離別的倉促,所以她來不及多尋找,匆匆帶走了上卷就去了美國。后來回來,上卷就一直沉睡在箱底。
沒想到下卷竟然在尹深這里。
宋婉神色略動:“沒有。你哪里來的?”
“大學畢業,我從別人那里轉買過來的,你喜歡嗎?”他松開抱懷的雙手,俊厲的側臉和頎長身形映在玻璃上,宋婉看見他戴著細戒的手指扣上袖口襯衣的扣子。
戒指,也是當年宋婉送他的。
“不喜歡。”
宋婉低頭不再看尹深。那戒指就好像在宣告兩個人過去有多恩愛一樣,反復針刺著她。
她只好換個話題:“玄關的燭臺還有散落的東西,我太慌張也不太清楚當時還砸了什么,你看一下多少錢,列個清單給我,或者你估個價也行。我都會依價賠償。”
說起燭臺,宋婉神情肅穆,尹深什么時候開始信仰基督教了?在她眼里尹深一直是一個信天信地不如信自己的人。
“你是覺得我比你缺錢?還需要你賠?”
尹深顯然看出了她另一層意味,說,“我現在看著像基督徒嗎?”
宋婉輕輕搖了搖頭。
“基督徒里沒有你這么面惡的,你的皮相,更像是地獄里的勾魂奪破的惡鬼。”
尹深忽然走過來,伸手幫她控制了水流,擴大創口面積清洗動物唾液和可能存在的病毒。
他下手狠準,撕開傷口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宋婉一瞬間繼續痛到昏厥,感覺受傷的手一陣陣麻木,就連穿著高跟鞋的小腿也是微微發軟。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逼著自己去細細體會這份痛苦,去理解去無視。
他忽然一把搭上她的手臂,身上的熱力瞬間就相貼而來,發出的聲音卻是依舊冰冷:“宋婉。你還挺能忍的。”
宋婉感覺自己身后一股濃烈的雄性氣息籠住她。
她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親密接觸,雖然兩人以前經常相擁,可是現在的尹深給她的感覺根本就不是溫暖,而是粗魯,甚至是帶著恨意的挑釁。
背脊后面的,還有他的壓力感傳來。
宋婉轉過頭,一瞬間四目相對,她呆呆的看著那雙自己萬分熟悉的,漆黑如墨雙眸,仿佛一汪深不可測的幽潭。
宋婉感覺自己的心跳冷不丁的漏了一拍,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樣,驀地回過頭去,背脊后面依舊傳來屬于他的溫度。
“我不能忍。就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這個尹氏集團副總裁位置對你來說那么重要?”
她感覺到他的雙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挪開了去,背后那屬于他的溫度也瞬間消散。
“是。”
“那你當初怎么不如嫁給我?我去當總裁你當個總裁夫人不好嗎?”
沒有意料到尹深會這樣說,宋婉僵硬著背脊,低垂著頭,不擲言辭。
她不能說,也不知道怎么說。那些背負罵名的事情,她早就決定好了承擔不是嗎。曾經少女一般的幻想當個總裁夫人,那都是做夢。
“當總裁夫人不如自己有錢有勢。你那么聰明,心里也明白這一點吧?”
宋婉語氣平淡,傳到尹深的耳朵里,卻是字字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