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有一輛斑駁的中型巴士公交車開過來，在黃色的燈光中，車子的尾氣顏色更加深沉。吉曉一抖，第一次見到這么泥石流風格的公共汽車。吉曉看著尾氣彌漫著向自己靠近，不由的后退，踩到身后的人的腳。

　　身后的是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夾克的人，他低聲號敖一聲。

　　吉曉差一點兒，漠北語“對不起”就要出口，但對方先用普通話罵一句：“不長眼啊。”

　　吉曉把漠北話咽下，轉成普通語，并努力學對方的口音，模糊的說：“對不起……”

　　還沒等她說完，這人就抬腿跑，吉曉轉回頭一看，只見原本排著的隊變得混亂，大家都擠在車門口。

　　車上的售票員身子半邊探出車窗，扯著嗓子罵人：“先下后上！尼瑪父母沒教過啊！車上的下不來，你們TM怎么上車！混蛋！不準擠！”

　　吉曉、唐之噶和劉經理站在人堆外，目瞪口呆，現實世界早就沒有這種事兒了。

　　鬧騰半天，終于車上的人下了車，車下的人擠上車。售票員瞪還在車下的三人：“那三個兵頭子，上不上來？不上車就走了。”

　　三人看著擠得滿滿的公交車，都搖頭。

　　車子“噗”排了一陣黑煙，搖搖晃晃開走了。黑煙籠罩住三人，“咳咳咳……”

　　隔壁站牌等車的一個人看著他們搖頭嘆氣：“你們仨真是當兵當傻了。這下子就要等一個小時，才會有車來了。”

　　三人都傻眼了。

　　他們又等了一會兒，果然，其他站牌的車來了后，他們這個站牌的車半天沒來，而且，漸漸的，有更多的人排在他們身后。

　　唐之噶果斷，在看到一輛還算比較空的中巴車開過來時，領著兩人走過去趕那輛車。

　　上車后，三人都皺眉，車上不僅有一股未燃燒盡的汽油味，還有令人作嘔的汗臭、腳臭，和其他無法名狀的味道。

　　穿著油膩制服的售票員，有氣無力的喊：“買票。”

　　這個站，只有他們三人上車。劉經理拿出一張“100元”鈔票，這是根據之前金雕大兄弟村子里的塑料鈔票仿制的，連舊的地方也一模一樣。

　　售票員咕囔一聲：“這么大面額。”他拿著鈔票對著窗外燈光看看水印，又用拇指摸畫面上的紋理，然后打開售票盒，先撕了三張塑料車票遞給三人，把大票放進盒的一個角落，然后從盒子里拿出一沓鈔票，“呸”一聲往手指上吐了口水，手指頭來回摩擦把口水抹勻，然后數零錢。

　　數夠了零錢遞給劉經理，又低頭把多余鈔票的放回盒子里。

　　劉經理看著那沓鈔票和手，半天都鼓不起勇氣接過。

　　售票員狐疑的抬起頭看向劉經理。

　　吉曉忍著惡心，主動從售票員手中接過鈔票，放進衣袋里。

　　唐之噶帶頭，三人朝車后走去。他們走到最后排，但那塑料椅子，防滑紋理的顏色顯示比較深。

　　唐之噶硬頭皮坐下來。如果有空位不坐的話，那太扎眼了。吉曉和劉經理也跟著坐下來。

　　公交車行駛在懸崖上，三人透過臟兮兮的塑鋼車窗看外面，煙霧朦朧，點點燈光，哐當哐當工廠機器的聲音。路上的車不多，幾乎是公交車、運貨的卡車。沒有小轎車。

　　公交車走走停停，公交車上的人或上或下。軍裝人很少，大部分是藍色工作服夾克。

　　唐之噶悄悄對劉經理說：“趕緊做三套藍色工作服出來。我們這身軍裝有點招眼。”

　　劉經理小聲說：“不行！我只有在意識空間才能造出東西。那里我可以通過次元空間抓來各種原材料，然后用法術慢慢提煉、打造出來。這里我沒法施展開。”

　　吉曉也湊過來：“不是用程序編寫出來嗎？”

　　劉經理說：“那得在現實世界里，在主電腦寫出程序。現在我們身在游戲世界里，沒法操作。”

　　唐之噶嘆氣說：“那以后找機會吧。”

　　公交車繞著盤山公路到了第三層，然后駛進一個隧道里，隧道很長，還有一個站點，下去兩人，上來20多個，一下子把車擠滿了。這一群人都穿著帶著濃重機油味的工作服，他們應該都是同事，上來后嘰嘰喳喳聊著天，座位先讓年紀大的坐，剩下年紀輕體格壯的人站在車廂中部。

　　一個人說：“為什么突然叫我們去上海市？”

　　吉曉那三人立刻豎起耳朵。

　　另一人說：“聽說是那里的工廠缺人，調我們過去。”

　　一人說：“太突然了，也不讓我們回去收拾東西，立刻就出發。”

　　吉曉納悶了，如果要去“上海市”，應該要坐反方向的車，去傳送陣才對啊？

　　很快他們就解惑了。

　　一人說：“領導真摳門，讓我們坐公交車一小時去上海市。”

　　然后大家討論開了，細數領導摳門的往事。

　　公交車駛出了隧道，到了新的大洞，這里比之前的大洞，光線更昏暗，巖壁的房間門更小，更密集，有些一有陽臺，晾曬著衣服。

　　顯然，這里是住宅區。唐之噶和兩人打個眼色。不一會兒，車子減速，售票員報站名，唐之噶等三人站起來，擠過人群來到后車門，當車門打開，車外的一群人就往上沖。

　　唐之噶早有準備，他通過車窗就看到了候車的一群人。他運氣在手上，當車門打開，車下人往上沖時，他雙手撐住往上沖的第一人，把他硬推下車。緊跟在他身后，劉經理也運氣在手上，推開另一個從側面想擠上車的人。吉曉排在最后，她人小手短，但還是單手，撐開從另一個側面想擠上車的第三人。

　　三人憑著把子力氣下了車。洶涌的人群從他們三人身邊繞開繼續擠車門。

　　被他們三推開的人，也不和他們急，而是繞過他們，往車上擠。

　　三人擠出人群，都覺得手上粘膩膩的，他們回頭看，見到人群爭先恐后擠上車，然后車門艱難的關閉。“噗”尾部噴出黑煙，公交車一聳一聳的往前開。

　　三人立刻走近旁邊巷道里，避開黑煙尾氣。

　　巷道是開鑿出來的窄道，只容一人通過。劉經理打頭，吉曉殿后。不一會兒走出巷道，就看到一個籃球場大的小廣場，旁邊是三層樓的“窯洞”。只有頂部一盞燈，昏暗得很。

　　三人一對眼，然后由身形最輕盈小巧的吉曉出馬，她偷了三身工作服，給三個空衣架掛了三張100元鈔票。然后下去和他們匯合。三人換下軍服，穿上工作服，再次來到公交車站牌等車。等了約一個小時，有一輛車來，他們上去，這時候沒有座位了。他們就站著。

　　又經過了三條隧道，三個大型巖洞，他們隨著一批乘客下車了。

　　這批乘客，也是支援上海市的工人，正巧是好幾個工廠的人，所以他們三個混在里面并沒引起懷疑。

　　這里面有一個消息靈通的人。他對大家說：“是有一個地面上的人來了，他破壞了上海市的幾個工廠，許多設備被破壞了，許多工人負傷。現在是需要我們去維修機器和工廠。”

　　一人說：“啊！地面上的人又來一個！這是多少年了？”

　　一人說：“聽說上一次有個人不小心跌下來，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又一人說：“我奶奶給我說過，上次那跌下來的人，帶來了新的感冒病毒，當時引起了流感。”

　　一人說：“真的假的？”

　　一人說：“我記得歷史書上好像提過，我們曾經有五次瘟疫大流行，最近的是兩百年前，一個鮫人從地下水道進來，帶來了奇怪的寄生蟲病。那一次死了一萬人，感染了五萬人，那五萬人都不準生后代，怕傳染下去。因此我們損失了六萬人。”

　　一人嘆氣說：“別說兩百年前了，就是十年前，聽說邊陲小鎮因為地震，露出了地面，結果一半的人被凍死了。幸存的人說，外面的世界是冰雪天地，呵出的氣瞬間就變成冰了，傳送陣一次傳送的人數有限，一半的人就這么來不及了。”

　　所有人都唉聲嘆氣。

　　又一人說：“聽說宿遷市有幾個人不安分，跑到地面上了，結果遇上了兇獸，只有一個人回來。”

　　另一人說：“報紙上報道了，那幸存者也沒活過三個月，他得了太陽病，皮膚潰爛，痛苦的死了。”

　　一群人嘆氣惋惜，接著說起新聞報道的可怕的地面情況。

　　總之，地面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一半的時間是冰天雪地，潑水成冰，人們很快被凍死。一半時間天氣暖和，但兇獸橫行，太陽毒辣。地面上的人很少很少，就算難得有一個人或者一個野獸來，身上也是帶著病毒的，輕易就讓某個城的人全部死亡。

　　唐之噶聽到了報紙、廣播、歷史書，他冒出了一個專有名詞：“輿論導向。”

　　人群走到了工廠區，那里有接頭的人。

　　反正這里燈光昏暗，唐之噶等三人見勢不妙，慢慢落在后面，然后找個機會躲進一個犄角旮旯。

　　工人們被接頭的工頭分別領走了。

　　唐之噶對兩人說：“猜猜看，進來在這攪風攪雨的人是誰？”

　　吉曉說：“還用得猜嗎？黑女唄。”

　　劉經理說：“現在她去哪兒了？”

　　唐之噶說：“我們先去住宿區，綁架一個人，問清路，直奔總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