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有人托我來救你出去！”
鴻鳴刀鋒利的刀刃隨手在身上擦了擦，帶著血斑的刀身再一次變成了亮眼的銀白色。
“這樣啊，先生請坐！”
面色淡然，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方桌，林覺明笑著沖左天問說道。
疑惑的望著對方，左天問眼睛在林覺明的臉上來回打量，這位在歷史上留下不可磨滅印記的存在，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提著鴻鳴刀坐在了林覺明的對面，靠近之后才能夠看見，他的胸口，白色的囚服已經被鮮紅的血水侵染，艷麗的顏色極為刺目。
感受到左天問的目光，林覺明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胸口艷紅的色彩。
“已經這樣了嗎，看書太認真，都沒有注意到。”
手掌死死的捏著刀柄，看著林覺明平靜的面色，這艷紅與他的面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左天問再一次開口。
“林先生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是老陳拜托你來的吧！老陳見過了太多的生死，所以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其他的人，不會這么不識大局。”
臉上依然是那平靜的笑容，林覺明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
“先生！”
想在開口催促，可是面對左天問確實林覺明的搖頭拒絕。
“我不能走。”
審訊的折磨和失血過多，讓林覺明的臉上浮現出慘白的色彩，在昏暗微黃的煤油燈下，顯得毫無人色。
“為什么？”
不解的看著林覺明，左天問從來沒想到，自己花費如此大力氣趕過來，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答復。
“我一個人能夠逃離，但是這個國家能夠逃離嗎？”
哪怕面對如此的境地，林覺明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沒有消散過，似乎明日要被處決的并不是他自己，手中的青年雜志被他合上，放在桌上，那一剎那左天問看到的，是一雙血肉模糊的雙手，指甲碎裂，手指之上布滿的是數不清的傷痕！
但這一切全然不被林覺明放在心上，而是坦蕩的看著左天問，神色之中充滿無盡的堅毅。
“他們能夠殺死我，但是他們殺不死民眾心中的共和！他們可以遮擋住天空上方的太陽，但是他們無法擋住民主散發出來的光輝！有一句話說得好，我以我血薦軒轅！如果能夠讓這個國家蘇醒，如果能讓這泱泱的疆土再在這世上光耀千古，我林覺明的一條命又算得了什么？！”
“革命是偉大的，是要公正的，他不能夠走偷雞摸狗的小路，只有光明正大的擊碎他們，打爛他們那看似堅毅的軟弱龜殼，在能夠讓這個國家真正的站起來，如果連我們的革命都是這樣躲躲藏藏，是這樣的不見光日，那這樣革命帶領下的國家又能夠擁有什么希望？！”
微笑的看著左天問，哪怕面對千軍萬馬都沒有膽怯的他，此刻看著林覺明的雙眼，左天問的心中忽然有些發堵，他感到了無比的壓抑，那是英雄的氣魄帶來的威勢。
“自古革命以來，無有不流血犧牲者，無有不英勇就義者，既然我們要真正的革命，犧牲流血便是一切的起始與開端，既然革命真的需要這樣一個犧牲者，流血者托起革命的成長，我林覺明愿意做這一個犧牲者，拯救國家流血犧牲自我輩起，自我起！”
雙目中散發著的光芒，有些刺目，卻又極為的柔和，胸口的鮮血染紅白色的囚服，仿佛是一面飄揚飛起的旗幟，在黑暗的道路上，引導著所有人慢步前進，緩慢卻又平穩。
“很感謝先生花費如此大的力氣來救我一介書生，但是我真的不能離開，先生，對不起了！”
生意在狹窄的牢房里面回蕩，黑暗淹沒了一切，卻無法淹沒鮮紅的顏色和發光的雙眼。
手掌握著鴻鳴在已經捏的指尖發白，聽著林覺明的話語，左天問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深吸一口氣，進心中的所有情緒全都壓在了心底，左天問沉聲開口。
“我明白了！”
沒有在接著勸解，左天問覺得自己的勸解在這一刻，變成了一種褻瀆，這是一個偉大的英雄，任何的膽怯的想法，對于他來說都是侮辱。
慢慢的站起身，左天問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了放在座子上的禮帽蓋子自己的腦袋上。
雖然今日無功而返，但是左天問并不后悔，能在此刻與林覺明見上一面，左天問感覺這是自己的榮幸。
“等等！”
忽然出聲叫住了想要離開的左天問，林覺明抬頭看著左天問黑色的身影。
“先生，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的牢獄中，林覺明急迫而又好奇的聲音不停回蕩。
停下腳步，昏暗的燈光照在林覺明的身上，是那么的明亮，鮮血染紅衣裳，如同一支迎風飄揚的紅旗。
“國人！”
右手按低了頭頂的帽檐，遮住左天問上半張面孔，熱淚從面頰劃過，可他的臉上卻帶著笑容。
噠，噠，噠，噠。
腳步踩在牢房的地面漸行漸遠，林覺明看著牢房外那抹不開的黑色，里面蘊藏著一把開辟天地的刀鋒。
“謝謝你！同志！”
……
從林覺明的牢房里出來，左天問回身將鐵門再一次鎖上，奮力燃燒的煤油燈被完全遮擋住，牢房外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可是左天問看著外面，卻是那樣的明亮，像是有著太陽，照耀在這片土地上，鮮紅的顏色不斷地凋零，化作了新生綠葉的養分，當綠葉萌發，新春到來的那一刻，鮮紅的旗幟一定會在那高高的上空，無比輕快的飄揚，奪目！
快步離開了牢房，左天問獨自一人順著原路返回。
監獄的后門，渠鋒一直貼在墻壁上關注著通道內的動靜，聽到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短刀從袖口滑出，雙目看著黑暗之中，全身緊繃。
“怎么就你一個人？”
看到左天問獨自一人走了出來，渠鋒的面色極為詫異，眼睛不斷地朝著后面打量，想要看到那個自己想象中的聲音。
“回去吧，我們不應該打擾他。”
輕聲對著渠鋒說著，左天問將林覺明剛才說出的話語告訴了渠鋒。
空氣平靜，其中飄散著沸騰的熱血，令人心生向往。
聽著左天問說完所有的事情，渠鋒的眼睛死死的定在那片黑暗中，仿佛那里有著鮮艷的紅旗，讓人不由得熱淚盈眶！
“走吧。”
左天問拍了拍渠鋒的肩膀，兩個人轉身離去。
“天問？”
“嗯？”
“我們這一代人站在先輩們的肩膀上，平時整個世界，何其有幸。”
“是啊！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