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女人的直覺，厲雪兒總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看不見深淺的旋渦。

連續兩次的手術失利，這意味著什么……

厲雪兒不敢繼續往下設想。

只是本能的，想提前告訴封心，關于奶奶的病情……

對于封心來說，奶奶意義重大，奶奶從小看著他長大，不必多說，他們感情很好，甚至有一段時間，是林姿然留在發過陪伴封心長大。

對于奶奶來說，封心是她唯一惦記著的孫子，她還想多過幾年，親眼看到封心結婚生子，然后陪伴她，哪怕只有一年的時間。

“這種時候你在做什么？”護士長忽而叫住厲雪兒，“這個病人現在是你負責的，楊主任走的時候特意讓你盯著，現在出了什么問題？”

渾身一怔，厲雪兒急忙收起手中的手機，“我在聯系楊主任……我覺得這次的手術……”

“不要說了，趕緊做你的事情去！”護士長也是著急，好端端的，為何病人此刻出現了排斥的反應？

那些死者家屬，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盯著護士長，又是叫罵，又是毆打，揚言要見院長！

“很不好意思，這么晚我們院長不在……”再者說，病人只是出現排斥反應所以搶救無效死亡，從本質上來說，并不能判斷就是醫院的過失，如果每個死者家屬都這么鬧，那還得了？

總之，院長不可能出面，也沒有任何的必要出院。

護士長好歹經歷過不少風浪，她急忙安撫死者家屬的情緒，“你們的心情我現在理解，只是還希望你們能夠冷靜，手術之后出現排斥反應這是因為患者本身的身體素質不夠好，并不是我們醫院的過失……”

“廢話少說，我媽媽這么大的年紀，腫瘤發現的也早，是你們醫生說只要及時的接受手術，就還有的救，現在出了意外，又是另一種說法……”死者的兒子憤慨不已，力氣也大，醫院只好出動保全。

“你們只是什么意思？分明是醫院殺人，殺死了我年邁的老母親，現在卻不肯給一個說法……”死者的兒子是個曠工，出了名的孝子，為了給老母親治病幾乎花光了積蓄，卻醫院現在把人治死了，卻只給出一個排斥的解釋，死者兒子錢先生如何也無法接受。

“錢先生，還請你能節哀……可是如果你繼續鬧事，那就是犯法的。”護士長語重心長，她對這個男人印象深刻，因為他經常買藥給老母親治病，平常口碑還算不錯，憨厚老實，素質挺高的，可此刻，卻跟瘋了一樣，哭成了淚人。

最終，死者家屬還是沒能討到說法，暫時被阻在門外。

醫院這么做，雖然不近人情，但也是出于無奈。

總不能任由他們鬧事，影響其他的病人吧？

王小姐坐在了醫院門外，自從丈夫死了之后，她每天下班就會過來門口看一看，幾乎成了習慣，這次恰好撞見錢先生為死去的老母親鬧事，她渾身一愣，卻又搖頭，不可能的，楊主任已經解釋的很清楚，她丈夫死后大出血，是因為這病拖得太久，和醫生以及醫院，都沒有直接的關系。

王小姐唏噓不已，不愿看這么慘烈的場面，也就轉身打算離開，卻聽見錢先生痛心疾首的說，”我要見主刀的醫生，醫生不是給人治病么，為什么現在人死了，卻不肯給一個說法，就是討一個說法，就這么難么，我們普通老百姓，活活不起，死，也死不起……現在的人，還有沒有人性了？“

這番話，極大的觸動了王小姐。

錢先生激烈的強調，“我要看手術的全部錄像過程，我要知道真相！”

王小姐陡然停下腳步，她也想知道，丈夫的那次手術，是不是與偶問題。

“不好意思了先生，那些錄像都是保密的……”護士長直言，“而且楊主任的醫術如何，在界內都是有口皆碑的……”

腫瘤原本就是一個極復雜的病，得了這個病，也就是抱著一個拖下去的想法，完全治愈幾乎沒可能。

而且這個病越來越年輕化，上到老人，下到小孩，甚至剛出生的小嬰兒，都有可能染上，根本沒有明確的年紀劃分。

只能說，得了這病，也是可憐，除非神仙才能救的活，并不能怪責楊主任。

因為醫院不肯出示錄像，錢先生以及親戚們更加激動。

一時間，醫院門口鬧得沸沸揚揚，不可收拾。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天色已經泛白，厲雪兒剛下班了，可她還是盲目的站在走廊內。

“厲護士，你現在可以下班了……”護士長疲憊的說。

“楊主任呢？”厲雪兒試探的問。

“早就回家去了，難不成真的等在醫院，讓那些沒素質的死者家屬胡鬧嗎，還說要見我們院長，以為院長很閑嗎，又不是人人都能見的……”護士長按住發疼的眉頭，“行了，你趕緊交班，最近都要忙死了，早知道這么累，我當初也不學醫，活生生快沒了半條命。”

“護士長，你也注意休息……”厲雪兒撂下這話之后，護士長陡然說，“厲護士，你真夠幸福的，看，封少爺又親自接你了。”

“你好。”封心禮貌的和護士長點了個頭，走至厲雪兒跟前問，“下班了？”

他故意踩著這個點過來，厲雪兒無語，“你不是知道我的工作時刻表嗎？”

“看你這個樣子，很累……”封心伸手劃過她的臉頰，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你今天姨媽要走，可你這么累……我不忍心吃。”

“我今天特別累。”顧不上一身的消毒水味，厲雪兒伸手抱著他，“讓我休息一分鐘……”

于是，封心就像個雕塑一樣站得筆直，任由她抱著。

“很累嗎？”封心試探的問。

“嗯，有點累……”果然社會才是最大的學校，教會你任何做人，如何生存，如何懂得人情世故，厲雪兒感到疲憊。

社會教你的知識，遠比書本上厲害，重要。

“聽說又出了醫鬧……”早已見怪不怪，封心輕拍厲雪兒的后背，“很快就會過去的，一開始就是這樣，家里有人走了，是個人都會激動，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就會知道這個事和醫院牽扯不上關系，總不能出了意外就找醫院麻煩吧，我看他們就是不夠冷靜……”

“如果……”起了一個頭，厲雪兒卻沒有繼續往下說，“我下午三點來醫院值班……”

“我以為你今天能睡個好覺……”封心挑眉，“你下午，不是沒有工作嗎？”

“臨時要開會……”實則，是給林姿然全身檢查，厲雪兒這么一想，頭腦就一陣生疼，可能一晚上沒睡，現在頭暈眼花，肚子也餓。

“上車吧，我給你帶了一些米粥，在車上正好可以吃，到了家你就睡上一覺，一點時間我叫你起床，別耽誤下午的工作……”封心擁著她上車，體貼的取出飯盒，里頭是暖烘烘的米粥，還有配菜，看上去很有食欲。

“你親自做的？”厲雪兒嘗了一口，好吃到想哭，她就真的眼眶深紅，然后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吃光。

到了公寓之后，厲雪兒差不多吃完早餐，就上床休息睡覺。

只要閉上眼，就能想起那個死去的腫瘤患者，厲雪兒一下子睜開眼角……

“好好休息……”封心還沒走，他親自給她蓋上被單，可手腕卻被她捉住了，“我們，要不要早一點結婚？然后，搬去封公館，這樣可以早一點陪著奶奶，她是你的親人，也就是我的親人……”

“恨嫁么？”封心好笑的問。

“我是跟你說……認真的……”厲雪兒舔了舔自己的下嘴角，繼續說，“我是覺得，在老人健在的時候，好好的陪著比較好，省的等失去了，想彌補卻什么都做不了……”

“因為那個死去的患者，正好是個老奶奶，所以你有感而發？”封心輕笑，“你真善良……能喝到你是我的福氣……不過不著急，奶奶最近身體恢復的這么好，能多陪我們好久……至于結婚，我想辦的隆重一點，就算從現在開始準備離婚，最遲也要三個月，我想踏踏實實的結個婚……不在乎這個一年……而且，我明年結婚，奶奶反而更加期待……”

“奶奶不是說了嗎，早一點結婚挺好的，這樣她能親眼看著……”厲雪兒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我覺得讓老人開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行，我現在開始讓我媽準備……”封心口頭上答應了這件事，而且，他的確也想娶她，和她走一輩子。

只是……

厲雪兒過于反常。

嘴角上揚，封心眼看厲雪兒睡著之后，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臥室。

繼續往陽光走去，封心卻收起臉上的笑意，然后緩緩的取出了手機，打給助理，“她最近有什么異常？”

“異常倒是沒有……只是……”

封心立即問，“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