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爺說的每一句話，都好似是針一樣扎在聞安宜心上。

對于八王爺軒轅卿，如果她是因愛生恨的話，那么對涼七七，如今可真的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了，否則的話，她原先也不會和四王爺提出要抓住涼七七的條件。而現在，涼七七正在丞相府的地牢之中。

從這一點來說，四王爺的確是說話算話的。

聞安宜咬了咬牙，終是說了出來：“四王爺原先答應安宜要擒住涼七七，如今已然做到，安宜自然也該履行承諾。”這便是答應婚事了。

“安宜！”聞安宜皺眉喊了她一聲，而后聲音壓低了下去：“這事可關乎你今后的生活，必須好好思量，莫不可一時意氣！”說到底，他還是有些擔心四王爺這樣的人，將來會不把聞安宜放在眼里。更別說聞安宜本身也是些許嬌縱的人，到時候不免要吃虧。

他雖說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如今三人離得并不十分遠，且屋中安靜一片，四王爺豈能聽不到他說的話？遂輕笑了一聲，然而看著聞丞相：“當初丞相將聞小姐許給我八弟的時候，倒也不見這么多事情來。莫不是在丞相眼中，我軒轅耀就那般不濟？”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眼中卻已有了陰鷙之色。

四王爺從來沒什么耐性，聞丞相是知道的，如今弄成這樣倒真有些騎虎難下了。他有些為難的看著四王爺：“王爺這是說的什么話，老夫怎敢如此想？上一次小女與八王爺的婚事，是皇上親自下的旨，自然不容置喙……還請王爺諒解老夫的愛女之心。”

若是往時，聞丞相也不一定會如此容忍四王爺，畢竟他也是當朝丞相，頗受皇上重視。然而此時不同往日，如今皇上身子已然不好，而能夠即位的皇子，卻只有兩個人選，一個是皇后所出的四王爺，另一個就是八王爺。

原本兩人分庭抗禮，倒也勢均力敵，不分上下。然而現在，明顯四王爺勝算要更大了些，而且……就如四王爺所說，他也實在不能不顧聞家的臉面。

因此若是沒什么意外的話，恐怕四王爺就是日后的皇帝了，他如今自然不敢怠慢了。

“丞相愛女之心，本王自然不該多說。只是倘若丞相當真覺得非得父皇賜婚才算數……呵呵，相信本王若是去請旨，父皇應當也不會應允才是，丞相的意思呢？”四王爺豈能不知道他所說的都是推托之詞？說到底，還是不肯死心塌地的追隨自己罷了。

不識抬舉！四王爺在心中罵了一句。

他若是早些順著自己的意，說不定待到他登基之后，還會給聞家留些體面。可惜啊……

想想等到登基之后，這些自視甚高的老臣子，凡事他看不順眼的，都可以統統罷了官另選，還有軒轅卿，還不是得看自己的臉色過活？身居高位，呼風喚雨，四王爺只要想想，就覺得迫不及待。

因而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快些將聞丞相拉到自己這邊。到時候便是皇上還有意老八，等到他駕崩之后……這江山是誰坐，也可還不一定呢！

畢竟，皇上的病情如何，他這個始作俑者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四王爺言重了。”聞安宜出聲打斷了四王爺的思緒：“安宜既然已經答應了，就定然沒有反悔一說。爹爹疼愛女兒，女兒是知道的，只是這件事，女兒的確是已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后才應下的。”

最后一句話，是對著聞丞相說的。

關心則亂，說的正是如今的聞丞相。就連聞安宜心中都清楚，如今箭在弦上，這門親事不管她應不應，或是聞丞相應不應，都會成為必須的。就如四王爺所說，倘若他去找皇上請旨賜婚，皇上多半……也是會答應的。

與其到時候被迫接受，反倒不如現在便應下，說不定四王爺還會多一些憐惜之心。

聞安宜目光堅定的看著聞丞相，以此告訴他自己的決心。遭八王爺退婚一事，在聞安宜看來，已成了她的恥辱，因此她才更要嫁個身份比八王爺還要尊貴的人做夫君。起碼，也要讓旁人不敢議論她的事情。

“既然安宜這么說，老夫自然不會再多說什么。”聞丞相嘆了口氣，終是點了頭。雖然覺得四王爺實非良人，可事到如今，又哪里還有他選擇的余地？

聞言，四王爺的臉色終是緩和了下來：“丞相，倘若迎娶聞小姐之后，我定然會真心對待她……”余下的話沒說完，聞丞相卻已經懂得他的意思。

“老夫多謝王爺，既然如此，從此往后，我聞家也定然會全力以赴，助王爺登上高位！”如今四王爺想聽的，可不就是聞家表明真心的話。

四王爺滿意的笑了笑，終是站起了身：“那么這件事情，便就如此定下了。天色已晚，本王府中還有事情尚未處理，便先行回去了。”

他的聲音是難得的溫和，還似笑非笑的看了聞安宜一眼，意味不明。聞丞相喚了管家送了四王爺離府，自己卻是又拉著聞安宜坐了下來：”安宜啊，為父實在是放不下心吶！”四王爺若是為帝，也許他的心狠手辣，無心無情，要比八王爺更容易，畢竟他行事更加不擇手段。然而若是嫁做夫君，四王爺實在不是合適的人選。

縱使他在官場縱橫數十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然而面對聞安宜的終身大事，還是讓他慎之又慎。

不說別的，就是四王爺那一府的美人……就夠讓人鬧心的了。

心中明白聞丞相的想法，一邊安慰他的同時，聞安宜卻是想到了別處去。

皇后之位。

原本以為已經收入囊中的東西，如今卻又成了一場空夢。倘若說最初的時候，她對八王爺當真只有真心的話，那么后來……大約也多了一份對后位的肖想。嫁給四王爺，起碼還可以賭一把，倘若成了，十有八九，她就還能夠成為青宵國最尊貴的女人。

想起地牢里關著的人，聞安宜冷笑了一聲，八王爺不仁，就莫怪她不義了。更何況，真正說起來。她和涼七七的私怨，可也不少呢！

她早就說過，當初在皇宮里收到的恥辱，遲早都會原原本本的還給涼七七的！

此時的皇宮中，皇上正聽著暗衛的稟告。

暗衛說完之后，殿中一片靜默。許久，他才出聲：“你下去吧！”

暗衛隱去身形。殿中只剩下了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皇上，以及一旁侍候的太監小德子。

“小德子，你說，老四和老八，誰才是帝王之材。”忽然，他抬頭看向了在桌案邊上站著的小德子，然后一本正經的問道。

小德子聽到這個問題，立刻跪到了地上，支支吾吾的回答：“回，回皇上，這種事情，奴才實在是不敢說……更不好說。”這樣的問題，豈是他一個太監有權參與的？他可還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此處又沒有旁人，朕問了，你便照實說便是了。不論說的是對是錯，朕都不會懲罰你。”皇上又說道。

眼看著實在是推脫不了，小德子才咬了咬牙說道：“依奴才之見……八王爺向來賢德，在百姓口中風評也不錯……”他仍是說的極謹慎。

“老八賢德確實是沒什么好說的，只是卻不免顯得有些兒女情長了。譬如這次那什么涼七七的事情，他就做的不甚合適。若是為帝王者，少不得有些優柔寡斷了。”皇上本也不是非要聽小德子的意見，說到底也不過是隨口一句話罷了。

“至于老四……一向行事是些沒分寸了般，卻到底是皇后所出。”皇上低聲喃道：“這樣也好，兩個人爭一爭，到最后誰能夠笑到最后，便是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了……”

憑心而論，之前他更看重的人是老八，只是夜探四王府之事，卻到底做的有失穩妥。如今老四和聞家合作，也是老八自己放棄的路。反正，如今能夠即位的人，左右不過這兩個。若是老八當真輸給了老四，也只能是老四更適合這個王位了。

他若有所思，而小德子也只能在一旁附和道：“皇上圣明……”

“涼七七，是不是還心心念念的等著軒轅卿來救你？下輩子吧！”丞相府的地牢中，聞安宜一邊用蘸了鹽水的鞭子抽打著涼七七，一邊叫囂道。

而她身前，是被綁住雙手吊了起來的涼七七。被吊著的手腕已經磨破了皮肉，幾乎能夠看到森森的白骨，而她身上，也到處是鞭痕與血跡。衣裳，也被抽成了一條一條的，幾乎衣不蔽體。

然而，涼七七卻只是低著頭，神情不明。沒有喊一聲疼，也沒有理會聞安宜的話，如今的她，仿佛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不言語，在聞安宜看來變成了輕視與不屑，于是那手中抽的愈發急，也愈發狠厲：“怎么不說話？軒轅卿已經放棄你了，而且……也沒人能夠猜得到我是在這里。涼七七，要是真的受不住了，就求饒吧，說不定我心情一好，你也連帶著能夠少吃些苦頭呢！”

她神情得意的看著涼七七，可是半晌之后，她收獲的仍是滿滿的沉默。若不是涼七七的身子時不時的動一下，聞安宜幾乎以為她是早已昏死過去。

詭異的安靜，讓聞安宜終于再也冷靜不下來。她丟開手中的鞭子，拿起了一旁燒紅的烙鐵，然后走到涼七七面前，聲音聽起來十分惡毒：“還是不說話？涼七七，那不如就試試，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烙鐵硬吧！”

最后一個字出口，聞安宜手中的烙鐵已經狠狠的按到了涼七七的左肩處。頓時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伴隨著聲音而來，讓人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

燒的通紅的烙鐵，就那樣印在了涼七七的身上。殘破不堪的衣服接觸到烙鐵頓時成了灰，而若是仔細看，就是那表面的皮肉，也燒焦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