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無盡的黑色。
夏格感覺自己處在一個無盡的黑色空間里,伸手都看不見五指。
她試著喊了一聲,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yīng),只有自己的回音。
恐懼一點點的襲上心頭。
倏地,似乎有什么聲音從遠方傳來,她憑著感覺判斷方位。
那道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那是嬰兒的嬉笑聲,笑的十分歡快。
夏格的恐懼慢慢散去,不自覺的跟著笑了起來,她希望小夏夏以后也能笑的這么開心。
然而沒多久,那道聲音就漸漸遠去。
像是預(yù)兆著什么似的,遠去的聲音帶著哭腔。
夏格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她躺在病床上,睜開眼,入目的便是光禿禿的天花板,空氣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上,冰涼的液體一點點的涌入,滲入她的血液。
這種感覺她并不陌生,前幾天她才剛來過。
睫毛輕顫,她的意識有些恍惚,她目光平靜的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有些激動的摸著小腹。
腰腹間纏滿了緊繃的紗布,麻醉過后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疼痛,這些夏格并不在乎。
她的小腹一如從前一樣平坦不變,然而夏格似乎感覺到了不一樣,那個在她身體內(nèi)的小生命,似乎消失不見了。
孩子?
夏格顧不上疼痛,掙扎著就要下床。
門突然被打開,夏蘭和護士一前一后進來,看著她,驚訝不已。
“誰讓你下床的,快躺好!”
護士放下手里的東西,和夏蘭一起把人扶上床。
檢查了一下,手上的針頭沒有歪,才松了一口氣。
“下次不要隨意的下床,否則血液倒流了怎么辦。”
“家屬也要注意了。”
護士一邊在點滴瓶里注入新的藥,一邊叮囑。
夏蘭在一旁不斷的點頭答應(yīng)。
“孩子,我的孩子呢?”
夏格抓住護士的手,顫抖著嘴唇問。
護士重新調(diào)整了輸液速度,沒有回答,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剛醒來最好吃些流食,身上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的?”
她不說,夏格更加緊張,追問著,“我的孩子還在嗎?”
她摸著平坦的小腹,眼帶希冀的盯著護士。
護士避開了她的目光,走到床尾,拿起本子記錄著。
寫完之后,抬眼與她對視,似乎有些不忍心,只是說,“家屬多注意一下病人情緒,有什么需要就按呼叫鈴……”
話一說完,她就走了,至始至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夏格心里的恐懼一點點擴大。
她記得,失去意識前,方向盤緊緊壓著她的肚子,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舔了舔蒼白的唇,顫抖著身子,淚從眼眶中滑落。
“格格,你剛醒來,不要想那么多,自己的身體要緊。”
夏蘭見她蒼白的小臉上淚流滿面,心疼不已,她拿著紙巾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卻越擦越多。
“姑姑,你告訴我,我的孩子怎么樣了?”
夏格緊緊抓著夏蘭的手,幾乎是乞求的語氣。
夏蘭皺了皺眉,臉色有些異樣,她微微用勁,想要把手抽回,卻一動也不動。
“格格,你要喝水嗎?”
她也沒有回答,她實在不忍把這個噩耗告訴她。
見兩人都是一樣的反應(yīng),夏格幾乎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果,然而她卻不肯相信。
“姑姑,我的孩子還在,對嗎?小夏夏還在的,對嗎?”
夏蘭有些為難,卻不忍見她這幅模樣,終于還是開口了。
“孩子……孩子因為擠壓……沒保住。”
一瞬間,夏格的腦袋中仿佛有什么炸了,一片空白。
“不,不會的……”她的雙手輕放在小腹上,像往常一樣,靜靜的感受著。
然而,這次,她卻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她變的有些急躁,她痛苦極了,不敢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
突然想起了黑暗中的那道聲音,她低低喃著。
“不會的,我剛剛還夢到了小夏夏,他笑的很開心,很開心……”
“姑姑,你是騙我的,是不是?”
“格格,你還年輕,孩子以后還會有的,”夏蘭底氣不足的勸著,“你現(xiàn)在先養(yǎng)好身子最要緊……”
夏格一句也沒聽進去,她還是沒辦法接受,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呼吸也漸漸弱了。
而后,她暈過去了。
夏蘭急忙按了呼叫鈴,剛離去不久的護士再次進來。
“病人怎么了?”
她一邊問著,一邊做著檢查。
“不知道,說話說著說著就暈過去了。”
夏蘭的語氣滿是擔(dān)心,夏格受了太重的傷了,她害怕再有什么意外。
“還好,病人只是情緒太過激動,暈過去也好,讓她好好睡一覺,家屬要多疏導(dǎo)情緒,否則她的身體會受不住。”護士檢查完之后,叮囑著。
夏格的身體經(jīng)不住再一次的打擊了!
護士離去之后,病房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夏蘭坐在床邊,看著夏格臉上還未干涸的淚痕,心里的一股怒火忍不住再次涌上心頭。
時間倒退到一天前。
午休剛起的夏蘭就接到來自醫(yī)院的電話,她匆匆忙忙的趕到醫(yī)院,就在手術(shù)室門前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周圍站著指指點點的人,卻沒有人敢上前勸架。
向來意氣風(fēng)發(fā)的顏梓宸,這一次卻一言不發(fā)的站著,任由秦楓擊打,通紅的雙眼緊緊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
他身上的襯衫又黑又皺的貼在身上,烏黑發(fā)亮的短發(fā)結(jié)成一塊一塊,臉上也留下受傷的痕跡,與往日的形象涇渭分明。
再往下看去,一雙修長的手指沾滿了污垢,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觸目驚心。
而秦楓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一向單薄的他,如果不是顏梓宸讓著,他如何能夠得手。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的臉上還是帶上了傷,身上也一片狼藉。
夏蘭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兩人分開,然而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她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顏梓宸,你混蛋,如果不是你囚禁夏格,她怎么會選擇這個時間出門,選擇這么偏避的地方和我見面,如果不到這么偏僻的地方,她就不會出車禍!”
他竭斯底里的控訴著。
在夏格第二次打電話給他說要換見面地點的時候,他察覺到怪異,緊緊逼問,夏格才透露了一點。
但他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夏格是被囚禁了,而出事的時候,顏梓宸也在。
這讓他如何不把這場意外怪罪到顏梓宸的身上。
“囚禁?他說的是什么意思?顏梓宸,你給我說清楚!”
夏蘭顫抖著身子,她緊盯著顏梓宸的眼睛,眼里帶著怒火以及震驚。
夏格幾乎天天打電話回家,聽她的語氣都是過的十分幸福。
只不過這幾日,她確實沒打電話,原以為只是忘了,現(xiàn)在聽到的又是怎么回事?
顏梓宸站的筆直,頭微微垂著,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沒有回答。
他的臉繃的緊緊的,額頭上的青筋全都凸起,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見他這樣,夏蘭還有什么不理解的。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夏蘭并不解氣,她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此時正在手術(shù)室里,生死未卜。
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直到打累了,直到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她才停下。
“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安全,腹中的孩子因為擠壓太過嚴重,并且救治不及時,沒能保住。”
醫(yī)生沒有任何語調(diào)的宣告讓他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十分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