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蔣姐問我吃飯了沒有,我說吃了,剛才出去溜達吃了一點;其實我沒吃,那個時候,我怎么還能有心情吃飯呢?全身上下都被惶恐和愧疚填滿了。
“那行,帶你出去溜達一圈,開你的新車。”她說這話的時候是開心的,為送我東西而開心;我知道她希望我能喜歡,畢竟不能生育的事,她一直覺得虧欠我太多。
我跟著她出去,上了新車;里面的內飾很豪華,真皮座椅,還帶著一股新車的味道;我坐在里面很拘謹,或許在那個年齡,我認為自己還配不上這種車吧,有些虛幻,感覺不大真實。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我的那種感覺是對的;當你的能力,與你擁有的財富不匹配的時候,人就會發慌、心虛,總覺得自己手里的東西,并不真正屬于自己。
其實這叫“財富駕馭能力”,一個人,尤其一個男人,只有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打拼出來的時候,才能具備這種能力;所有東西握在手里,才會有真實、踏實的感覺。
反倒是蔣姐很自如,她往里一坐,就能跟整個車融為一體;那是一種很高貴的氣質,把整個豪車的氣焰都壓下去了。
“這個是檔位,推到最前面是手剎;往下依次是空檔、前進和倒車。”她把車開到門外,就開始跟我講怎么開車。
我其實一點都沒聽進去,只是看著她漂亮的手指發呆;因為我很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這種美好的時光,對那時的我來說,真的過一天少一天。
后來她開車沿著海邊轉,一邊開一邊講解:自動擋的都好開,踩油門就往前跑;回頭你自己可以試試,正好海邊的公路車少,適合你練習。
我點著頭,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她的幾縷長發飄到了我的臉上,癢癢的,帶著幾縷清香;我強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這么靜靜地,貪婪地聞著她的發香就夠了。
后來她把車停在路燈下,坐在車里伸了個懶腰,似乎是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窗外是嘩嘩的漲潮聲,路燈把她的樣子照得很美。
我甚至感覺當時的情形有些虛幻,像是在夢里,她只是在我夢中出現的女人,在現實中不可能擁有。
因為放在以前,我怎么敢想呢?一個這么漂亮的大小姐,能跟我一起坐在車里,她還能打哈欠、伸懶腰,偶爾還會抖一下腿,嘴里哼幾句歌詞。
曾經我要是遇到這樣的女人,那都得躲著走,不敢抬頭看人家;以為這樣的美女,肯定不食人間煙火;甚至都不會放屁、不會拉屎;因為她們不需要拉屎,光美就夠了。
可如今,她真切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們也經歷了很多的風風雨雨,可我卻怎么也抓不住她;因為太多的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
“干嘛啊?老盯著人家看,在一起這么久了,還沒看夠啊?”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頭。
“看不夠,怎么都看不夠!”我沒跟她開玩笑,而是特別深情地凝視著她;因為一些人,當你無能為力,明知道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那一刻有多么珍貴。
“怎么?你想那個啊?在外面不方便,一會兒回家好不好?”說完她把車窗搖了上去,又轉頭看了看后排的座椅;她的動作,明顯是想告訴我,在車里也挺不錯的。
我抿了抿嘴唇,輕輕拉住她的手說:玲玲,我可以吻你嗎?
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我吻她,是不需要征求她意見的。
“干嘛哦?!還想搞個初戀的味道啊?肉麻兮兮的。”她嘴上這樣說,臉卻微微朝我湊了過來。
我沒有吻她的臉,而是側過身,直接吻在了她柔軟的唇上。
我想那不是初戀的味道,而是離別的傷感;是你眼前的這個小戀人,對你的愧疚和懺悔。
好喜歡那種感覺啊,跟做愛完全不同;我一直都認為,相吻是對彼此感情的表達,能吻出一種愛的味道。
而蔣姐身上的那種味道,讓我迷戀、不舍;而一想到某天,我會失去,再也不能吻這個女人了,甚至不再相見;我就感覺跟丟了魂一樣,呼吸都變得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推開我,吃驚地說:你怎么哭了?
是啊,我怎么哭了?我連自己何時流的淚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接下來,我要做的混蛋事,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花花世界啊,終有一天,我還是迷失了,變成了那個讓自己都討厭的人;這并不是我意志不夠堅定,而是這世間,有太多太多,讓人感到無奈的事。
“沒事,我只是感動,想不到這輩子,能和你這么漂亮的姐姐在一起。”我擦了擦眼淚,敷衍她說。
“小俊,我發現你變了。”她看著我,突然神色嚴肅地說。
當時我渾身一顫,以為她發現了什么;可她只是輕輕摸了摸,我下巴上的胡茬說:變成熟了,真的!很奇怪,你回了一趟老家,再回來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我目光躲著他,從兜里掏出煙點上,又搖下車窗吹著風說:哪有?我永遠都是你那個不省心的弟弟。
她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說: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成熟一點蠻好的;就是你變化太快了,讓我一時有些不敢接受。
“好了,不說這個。”我擺擺手,岔開話題說:對了姐,素素已經答應,明天去警局自首了;不出意外,立國這幾天就能出獄。
“別拿我哥的事開玩笑!”她氣得掐了我一下說:剛夸你成熟,你就沒正形兒!
“真的,不信你打電話問問?”我笑著說。
她猶豫了一下,將信將疑地看了我一眼,還真把電話打了過去。
不一會兒,素素那邊就說話了,而且說她現在就在警局,正錄口供。
通完電話后,蔣姐既驚訝,又無比興奮地說:真的,她真的去了!我哥能出來嗎?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這兩天就能出來。”看著蔣姐激動的臉龐,我強迫自己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知道,單憑這一點,還不足以彌補,我對蔣家的出賣。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