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天上午去的機場，拎了一個很大的泡沫箱子，里面裝滿了野山果；父親怕時間長了不好吃，還連夜在冰箱里凍了冰，然后把冰砸碎，放在箱子里冷藏保鮮。

父親說，只要丫頭想吃，就給他打電話；還說要曬些果干，拿冰糖腌一腌；等秋后的時候，給蔣姐寄過來。

只是秋后啊，我和蔣姐的關系，還能維持到那時候嗎？

上了飛機，我依舊處在很糾結的狀態，因為我不知道這件事，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對于家里，我保住了墳地，我是個孝子；我救了哥哥弟弟們，我是個好兄弟；對于成立國，我把他撈出來，算是盡了朋友的責任。

只是蔣姐呢？蔣家呢？我所做的一切，能平衡給他們帶來的損失嗎？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桿秤，可那時，我心里的那桿秤，卻找不到平衡了。

下午三點我到了廈城，可我沒敢去公司，我怕直接面對蔣姐；因為我還沒準備好，或者說還不夠虛偽到，在她面前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那是一種愧疚，能把人折磨死的煎熬。

回到蔣姐別墅后，我發現她的車在家里，人卻不在；當時我以為，她可能就在小區附近，所以沒敢多留；我把野山果放到客廳以后，就背著包出去了。

上了出租車，我靠在椅背上，掐著眉心拼命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去糾結后悔，那樣起不了任何作用；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不比什么都重要嗎？

傍晚5點多，我敲響了劉素素家里的門；她是猶豫了很久，才給我開的門；我知道，她一直在門后看著我；她也清楚，我來找她，肯定還是為了成立國的事。

“進來坐吧。”她把門打開，依舊把頭壓得很低；我進去的時候，看到她頭上已經有了幾根白發。

那時知曉一切的我，對劉素素再也提不起一絲怨恨了；因為我理解她，這些日子她一個孕婦，承受的懺悔和痛苦，不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少，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挺過來的。

我想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她年輕時，一定不會再那樣胡作非為；只是時光不能倒流，人們總要為自己，曾經瘋狂的行為，付出該有的代價。

我坐到沙發上，不自覺地就去掏煙；可當劉素素挺著肚子，給我倒水的時候，我又把煙收了起來。

“那個…這些日子還好吧？”我跟她寒暄了一句。

“嗯！”她低著頭，把茶杯推到我面前；她不敢看我，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

“坐吧，這些日子你瘦了很多，要是讓立國哥知道，該心疼了。”我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她慌張地坐了下來，可還是不敢抬頭；那幾絲白發，刺得我心有點疼。

畢竟她才28歲，我見過劉素素曾經姣好的模樣，身材飽滿挺拔，很有活力，也算知書達理；可現在，她已經被生活，被那些糾結的現實，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我抿嘴笑了一下，很溫和的看著她說：你別緊張，咱們就當是朋友，隨便聊聊吧；素素姐，如果時光倒退10年，你會選擇怎樣的生活呢？

她張了張嘴，想抬頭跟我說話，可她沒有勇氣，只是把頭發理到耳根后，神情落寞地說：我會好好生活，盡管家庭條件不好，也會去努力。

如果這話放在以前，我可能都不知道她要表達什么；但現在懂了，她在為自己曾經的無知與放蕩，那些紙醉金迷的生活，而感到懺悔和失望；只是時光不能倒流，我們只能把當下的事，處理的更好。

所以我把照片掏了出來，因為我知道，劉素素已經徹底變了，她想做個好人，她愛成立國，她想好好過日子；我不能因為她以前怎樣，而去否定她的未來。

“這是照片底版，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趕緊燒了吧；小村已經跑路了，馬誠也威脅不到你了。”一邊說，我把照片推到了她面前。

當劉素素拿起那些照片時，先是一愣，接著瞳孔猛地放大；那個瘦弱的身體，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她竟然一下子跳了起來，抓起照片就朝廚房跑。

我聽到她哭了，鬼哭狼嚎！我走到離廚房不遠的地方，她正打著燃氣灶，拼了命地把照片往火上扔。

“啊！啊！！！燒了，都燒了！這些混蛋，他們不得好死！燒死你們，都燒死，死啊！”她哭著、跳著，似乎都忘了自己懷孕了，那大大的肚子，跟著她上躥下跳。

“你冷靜點！”我趕緊沖進去，從背后抱住她說：冷靜點，從今以后，這件事就爛了，誰也不會知道；你放心，就是把我牙蹦碎了，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玲玲在內！但是你，一定不要再胡作非為了，好好跟立國過日子吧。

她身體不停地顫抖著，淚水啪嗒啪嗒滴在我胳膊上；微微轉頭，她含淚的臉龐看著我問：真的燒了就沒了？再也不會傳出去了？

我重重地點頭說：照片里還有馬誠的裸體，你覺得他會搞很多份收藏嗎？只此一份，馬誠還怕他老婆看見，所以一直由小村保管。

聽到這話，她幾乎一下子癱在了我懷里；燃氣灶的火苗，把照片燒成了一縷縷黑煙，她從我懷里滑下來，緩緩坐到地上；直到那些照片，燒得連灰都不剩時，她才虛弱地開口說：王俊，謝謝你！

“好好的吧，明天一早去警局，找那個程警官；你罪過不大，最多也就是受人指使，老程說你這事兒不嚴重，只要立國不追究你的責任，估計也就拘役幾個月；當然，你身體情況特殊，可以保外就醫。”

她靠在墻邊，深吸一口說：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哪怕坐牢我也不怕；只要立國看不見這些照片，只要他愛我，愿意等我，哪怕坐十年八年牢，我也愿意。

我搖頭，抿著嘴說：不會的，以后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生活，把身子養好了，孩子健健康康的，也算是對得起這份愛吧。

閉上眼，我克制著自己的淚，轉身朝外走著說：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愛他；你們不知道有些人在背后，為你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